第5章 復仇者瑤曄.繁塵落花

大殿之外的風輕微的掠過了宮女們的臉頰，匆忙的腳步掩蓋住那些倉促飄離的桃花。

四散而去的歲月。

臺階之上的帝王依舊低著頭，取代他的憤怒的，是一絲幽涼而苦澀的微笑。哀傷的目光，透過那細微的灰塵，落在瑤曄的臉上：“瑤曄，放過玉顏罷，畢竟，她是曇葉留給我的最后的念想。”

哀求的語氣，凄傷的話語。

她以為，聽見這樣的話，看見上官流蔚這樣的神色，她會很開心。可當帝王將那幽涼的一眼深深的瞥向她時，她卻突兀的想哭。

可心里有個聲音卻一直在說，不準哭！

你是瑤曄，你不能哭。

母親離去了以后，瑤曄就只能擁有笑容。眼淚是沒有用的東西，瑤曄，永遠也不會有，永遠……

想到這里，她突然替母親覺得不值。母親在冤屈的離去了以后，眼前的這個人，卻不曾留戀過她半分，他的心里，只有他的曇葉皇后。

于是，她憤憤的將眼眶里的淚水咽進了心里。嘴角，重新勾起薄涼的微笑：“放過她？他們母女千方百計的設計著后宮里每一個得寵的人，步步為營的控制著后宮，想要借此奪取我上官家的江山，以雪前朝之恥。父皇難道這么快就忘了一年前的那場叛亂么？那可是血的教訓呢，連小柳貴妃都為此喪命……”

蹙眉，聽到這里，帝王不安的揮袖，打斷了瑤曄的話：“別說了！瑤曄，別再說了……”

再說下去，我真怕，我會下旨殺了你。

瑤曄。

我不想看你步你母親的后塵。

我知道你那日趁著曇葉叛亂的時候，派人去殺了小柳貴妃。我裝作不知道，是因為我不想失去你，是因為我虧欠云嵐和你，還有凰羽，太多太多……

可是，你卻以此三番五次的逼迫我。

瑤曄……

“父皇，她不亡，亡的便是上官家的江山。您也不希望臧玉國以她為借口，發兵攻打我們罷？送她和親，是最好的選擇了。”

繼續緊緊的逼迫帝王做出抉擇，瑤曄的眼睛，掠過帝王的臉，卻沒有看見他眼角晶瑩閃亮的光：“可是……”

咬緊了牙，盡管瑤曄步步緊逼，帝王還是隱忍著，沒有再說任何的話。只是，緩緩的從嘴里吐出那兩個無奈的字，似乎還想要挽回或者辯駁什么。

但他終究說不出來，因為瑤曄打斷了他的話：“父皇，形勢容不得我們猶豫，臧玉國正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們，絞盡腦汁的想著能夠出兵討伐我們的借口呢。”

帝王轉過臉，靜靜的看著她。聽她說著那些話，突兀的笑了一下。在臺階下口若懸河的十七歲少女，如果不是個女子，將來必定是個軍事奇才。

可惜，算命的說，她是流離的命。

她額間的六瓣桃花，像是時刻在彰顯什么。

“若是他們知道玉顏是前朝余孽，旭陽國就可能毀在您的手上！”

最后的一句話說完，瑤曄抬起頭時，看見帝王正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嘴角上揚，似乎是在笑。她睜大眼睛，挑眉問詢的看著帝王。

帝王終于在她的眼眸里回神，默默的轉過了身去，不想再看她一眼：“朕知道了，你下去罷……”

她真是，越來越像云嵐了。無論是容顏，還是脾氣。

“父皇可是答應了？”

看著帝王想要離去，瑤曄不甘心的皺眉問道。帝王的臉，終于在陰影里全部被掩埋了。他在暗淡的陽光里，輕輕的點點頭：“答應，答應……”

我答應。

因為我，太舍不得你了。

在你和玉顏之間，我終究是選擇了你。盡管你是如此強勢，如此倔強的孩子，我還是舍不得讓你離開我。

有這么多的兒子，卻沒有一個像你一樣爭氣的。也許日后，能拯救旭陽國的人，只有你了。

若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也許，皇位都是你的。

瑤曄。

其實，楓琉國那邊派來的使者說，他們想要的人，是你。

你明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我的孩子……

就在那一天，她的笑容，笑落了桃花。

她在御書房里，和帝王的那一番爭吵，最終以她的勝利而告終。

在此之前，王丞相進諫，想要讓瑤曄去和親。偏巧，她經過，聽到了那話。嘴角，掠過一抹冷笑，笑冷了陽光。

那王丞相，是死去的曇葉皇后的干哥哥。所以，她便計上心頭，順理成章的，讓玉顏成了她的代替品。代替她去那個遙遠的國度，面對那個暴虐的君王。

“四姐姐，我本不想趕盡殺絕，奈何你曇氏亡我之心不死。”

嘴角，突兀的扯起一個陰冷的笑。

看見那馬車突兀的停下來，玉顏從馬車里走出來，身著大紅色的嫁衣，遙望著那已經有些看不見的城池，嘆息一聲。

繼而抬袖，拭去眼角的淚水，無可奈何的重新回到馬車里，隨著送親的隊伍遠去。

從此，再也不能回來。

瑤曄依舊保持著那個笑容，靜靜的站著。少頃，當有風吹來，她終于以手掩面，任由淚水從指縫間流出來，沾濕臉頰。

玉顏臨走前，回眸凝望，笑得絕望而蒼涼。她說瑤曄，好好珍惜你擁有的，沒有我，希望你，過得好。

是的，她說瑤曄，希望你過得好。

她知道，玉顏所說的擁有的，是指洛硯。

在那時，她曾回頭，久久的望著站在瑤曄身后的男子，最終在暗淡的眼光里，絕塵而去。

瑤曄抬首，仰望飄著的云朵，仿佛看見少女的臉，在天空里蒼白而透明。她伸出手，撫摸幼童的頭，說瑤曄，姐姐會保護你的。

姐姐？

呵呵……玉顏，可惜你錯生在了帝王家，終究是逃不離這陰謀和權術的漩渦。

你不知道罷？其實小柳貴妃是我殺的，叛亂也是我策劃好的。揪出你與曇葉皇后，只不過是為了替我母親報仇。

你母親處心積慮的害了我母親，最后的下場，就是把你也一并犧牲掉。

我一直就想要看看，我與她，到底誰更厲害呢？結局，我們都看見了。在黑暗的宮廷里，我最終會看見光明，而她，只能化為塵土。

哈哈……哈哈……

我何嘗不明白，你與你的母親，并不是一樣的。可面對那些虎視眈眈想要除去我和我哥哥的人，我還是會不擇手段的防衛。即便，到最后，我也是滿身傷痕，我都不在乎。

“瑤曄，回去罷。”

春風吹來，身后的少年，關切的目光，將披風裹在她身上。她抬眼，拭去眼角被風吹冷的淚痕，溫婉的一笑，靜默而淡然的目光，溫順的點點頭。

“洛，我們回家。”

暗夜，燈光照不亮的陰涼。丞相的府邸，亮著的那盞燈，發出灼人的光。

房內，王良狠狠地將夫人端來的茶摔在地上，一地的碎片。他握著拳，瞳孔無限的收縮，怨恨卻無休止的放大。

“瑤曄，我要讓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