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心劍。

如今的葉暖劍過月落，滿天繁星如一葉花瓣，白衣飄飄之間，花瓣碎落如雪。

荊宇驚。

葉暖微笑，朝荊宇走近幾步，輕聲道：“抱歉！吵醒你了！”

荊宇擺手，答道：“我深夜難眠，聽聞舞劍聲便出來看看。”

葉暖道：“媛姐姐來時(shí)又教了我不少無名劍譜的劍法，白天不宜練劍，只得晚上來練。”

荊宇不解，問道：“為何白天不宜？”

葉暖道：“近些日子甚不太平，正值冬日，我便令人關(guān)閉山莊，免得江湖閑人進(jìn)來。此劍法是山莊秘密，除了你與媛姐姐，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荊宇聽聞此言，心中不免有些歉意，或許葉暖不知簫媛在京城與沙月白一戰(zhàn)之后便暴露了龍井山莊的劍譜。歉意之余，荊宇問道：“你可知無名劍譜來歷？”

葉暖思索片刻，答道：“媛姐姐說是什么三易古卷，還說這劍譜非常厲害，我不懂，只想練好劍譜。”

荊宇想起懷中還有溫青交給自己的出鞘劍法劍譜，心覺這劍譜由葉暖來練再好不過，于是掏出劍譜遞給葉暖，說道：“這是我在大漠得到的劍譜，是天外仙客留下的唯一一本劍譜。”

葉暖愣了片刻，目光掃過劍譜，盯著荊宇眼睛，似乎在詢問荊宇此舉何意。

荊宇繼續(xù)道：“這劍譜是天外仙客生前仰慕的女子溫青臨死時(shí)交予我的，她希望我能將天外仙客的劍道傳下去。”

葉暖后退兩步，搖頭道：“我不能！”

荊宇道：“為何？”

葉暖道：“我不能受無關(guān)之人恩惠。”

荊宇道：“無關(guān)之人？”

葉暖道：“溫青。”

荊宇道：“你是否信我？”

葉暖點(diǎn)頭。

荊宇又道：“無名劍譜乃天外仙客遺留之物，葉家生前與龍井山莊私交甚好。既然密室留下無名劍譜，便是想替天外仙客保管此物，而這出鞘劍法乃天外仙客畢生成果，普天之下只有你有資格練它。”

葉暖皺眉，緩緩道：“我天資一般，怕有負(fù)所托。”

荊宇道：“天資之說可有可無。習(xí)武之人心須靜，且無雜念，若心地單純無欲無求，則更易領(lǐng)悟。天下萬事由易至難，由難而易，習(xí)武亦是如此。”

見葉暖仍是猶豫不決，荊宇只好把劍譜塞進(jìn)葉暖懷中，道：“此劍譜是天外仙客領(lǐng)悟無名劍譜奧義后結(jié)合自己習(xí)武感悟而作，因而它比無名劍譜更易理解領(lǐng)悟。”

葉暖心地單純善良，見荊宇如此苦口婆心也不再猶豫，拿著劍譜猶如拿著珍貴寶貝一般小心翼翼地翻看，生怕折損書頁。

荊宇見葉暖終于接受，于是坐在屋門口陪伴葉暖。

人在山莊，心飄千里。

溫青的眼神又一次浮現(xiàn)在眼前。

失落中帶著不屈。

“兇手是……”

溫青未說完的話在耳旁想起。

兇手是誰？

什么兇手？

殺死溫青的兇手？

兇手不是燕青虹？

難道是喬恩？

喬恩為何要?dú)厍啵?

不！不是喬恩！

或許溫青口中的兇手并非殺死她的兇手。

那么那個(gè)兇手殺死了誰？

荊宇不知。

或許是幾十年前的事情。

或許是溫青盜走恨蒼暮的原因。

恨蒼暮被楚風(fēng)月奪走。

莫非楚風(fēng)月殺了什么人？

溫青失落的眼神因?yàn)檎l？

眼神中的不屈又是為何？

一切變得混亂。

撲朔迷離。

荊宇希望自己有起死回生的神力，去大漠喚醒溫青，問出兇手。

忽然。

風(fēng)過塵起，劍過留影，寒光凄景，白衣翩翩。

出鞘，入鞘。

手起，劍落。

溫青的身影在眼前飄動。

荊宇問道：“兇手是誰？”

安靜。

白衣止。

葉暖的臉頰上滿是歡喜，歡喜之余是茫然。

“什么兇手？”她問。

荊宇恍然。

是幻覺。

突然后背發(fā)涼。

荊宇搖頭，道：“你好像她……”

“好像誰？”

“溫青。”

沉默。

許久。

葉暖拉起荊宇的手走進(jìn)房間。

坐在椅上，葉暖問：“你魂不守舍，究竟發(fā)生什么？我可以幫忙嗎？”

荊宇想要搖頭，但脖頸不知為何僵住而無法動彈。

他覺得這件事她幫不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幫他？

他有什么事需要幫忙？

鬼使神差，他點(diǎn)頭。

葉暖又問：“如何幫你？”

荊宇盯著葉暖眼睛。

她眼神真誠，大大的眼睛中沒有任何雜質(zhì)，透徹得能讓人輕而易舉便窺探內(nèi)心。

“練好出鞘劍法。”他他雙手冰冷，答道。

她點(diǎn)頭，握緊他的雙手。

她看得出他眼中的恐懼，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

他曾救她，幫助她。現(xiàn)在輪到她來幫助他。

雖然葉暖不知荊宇究竟有何恐懼，但只要荊宇說過的要求，她便一定做到。

恐懼蔓延。

恐懼會傳染。

荊宇恐懼。

緊握荊宇雙手的葉暖也漸漸感到恐懼。

自龍井慘案之后，她甚少感到恐懼。

從認(rèn)識荊宇之后，她從未見過荊宇恐懼。

如今，她心中與喬恩一樣強(qiáng)大的兄長荊宇竟如此恐懼。

她不知為何，渾身發(fā)顫。

一夜。

沒有燭光，沒有聲音。

二人面對面，雙手緊握，四目相視。

雞鳴，天微光。

荊宇一個(gè)激靈，嚇得葉暖猛地跳起。

“你怎在這？”荊宇如同失憶了一般，驚奇地看著葉暖。

葉暖茫然。

“對了！是你拉我進(jìn)房。”荊宇一瞬間恢復(fù)記憶。

葉暖微笑。

此時(shí)她從荊宇眼中已經(jīng)看不到恐懼。

荊宇活動活動脖子，雙手恢復(fù)溫度，道：“一定要練好出鞘劍法！為了老莊主，為了喬恩，也為了江湖！”

葉暖點(diǎn)頭。

為了江湖？

她不懂，但她會做。因?yàn)檫@是荊宇說的。

她知道荊宇的身世，相比起自己，荊宇身上擔(dān)負(fù)的東西更多，也更加沉重。

不是復(fù)仇。她知道荊宇并無復(fù)仇之心。

是信念。誰愿自己親人死得不明不白？誰又甘心連殺死親人的兇手都一無所知？

即便是寬恕，也要知而恕之。若不知，何恕之有？

她懂。她知道。她深有體會。

只有遭遇相近者才能彼此理解，也是如此，她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她愿意為他分擔(dān)，因?yàn)樗鵀樗謸?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