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十五歲，他教會我求人
五，是在我人生中特別有意義又令我心痛的數字。五歲時我丟失了所有的記憶卻沒有丟失感覺，那個感覺對我很重要的人——我記不起他了但能感覺到他存在過；十五歲的我卻認識了我最不想認識的人，一個應該是我第一個應該認識的男人，一個本該是第一個給我寵愛的人，一個我應該叫做父親的人卻是第一個教會我求人的人。所以，我討厭五，它只是圓滿的十的一半，是殘缺的……
初二時從沒上過學的媽媽第一次來見我的班主任這也是唯一一次媽媽愿意與班主任見面，在老師面前她是自卑的。我的初中班主任是我人生中我唯一認同的老師也是第一個唯一個愿意了解我，聽我說的老師——麻老師;對于我來說特別的存在。那天媽媽跟他說了我的身世，從沒把我的事情跟任何老師甚至爸爸的朋友、媽媽自己的朋友說過卻愿意跟他說。
周五晚上媽媽照常坐下來跟我聊一些我在學校的事情和狀況，雖然沒有足夠的文化知識但她一直在努力做一個稱職的媽媽，不能像別的家長一樣輔導我作業她就盡可能走進我了解我維護我健康的心理，每周我回家跟我聊聊就是我們的方式。
“媽媽這周去你們學校了，跟你的班主任見面了，也知道了你大致的情況。你班主任說你很沒有禮貌。”
“為什么？”
“他說你沒大沒小的，有一次他開會你找他簽字找不到，然后臨下課時才在教學樓下面看見他，你就說早不開會晚不開會偏偏等你要找他簽字時才開會。當時他還兇了你。”
“哦，原來是這件事啊。當時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就是隨口一說，他就以為我做這么一點事情，等一下都不可以。”
“我就說你不是這樣的孩子，你在家在外面見到人都很有禮貌的，怎么可能沒大沒小。我就跟他解釋了，我說可能是你把他當成舅舅一樣的親人了。因為舅舅跟你年齡相差也不是很大，你們經常一起玩鬧也沒在意，所以失了分寸。還跟他說了你的事情，所有。”
“為什么會告訴他？”
“我從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遇到了一個好老師。從我和你爸爸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他就過來問‘是月影爸爸和媽媽嗎?’而且馬上領著我們去辦公室路上跟我們說了很多，在跟他聊天的過程中我發現他也是一個遭遇比較不一般的人，談吐也顯示出了他是有能力的.”
“嗯，老媽我覺得還是你比較厲害就跟你說幾句話你就看出他的能力了，不過他確實很有能力。”
“我說完他就說‘我跟月影一樣，我爸媽離婚了我是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的，甚至比她更慘至少她有一個好媽媽沒有放棄她，還有一個對她好的繼父。而我身邊沒有父母還因為個頭小要忍受其他小孩的欺負，媽媽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新的孩子甚至都沒有來看過我，所以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有出息，比他們厲害，也要讓媽媽后悔她不要了我。要做到的唯一途徑就是努力讀書。后來我學習成績好了，他們需要借我的作業抄也就不敢欺負我了，現在我收入、工作都比他們好她們當然也對我另眼相看，自然也會后悔以前對我做的不好的事情，所以可能是因為我們都有一樣的經歷我才更希望月影能有好的前途。我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她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孩。’”
“他也給我們講過他跟他爺爺奶奶生活被人欺負，現在那些人過得不如他的事，但不知道這么慘。”
媽媽點點頭，變了臉色：耷拉下了眼角、嘴角微像下彎，滿臉愁容，充滿了心事。
“媽媽，怎么了？”
“麻老師說你的戶口問題最重要的是年齡問題如果不抓緊解決可能會影響到你讀書，你也知道媽媽最怕的就是耽誤到你學習，但那里媽媽是最不愿意去的。”媽媽眼眶里蓄滿了淚水，低下了頭并用手捂住了眼睛。而我卻無言安慰，因為我想讀書……
“但我還是決定帶你回去解決戶口的問題，到時候可能會和那個人有接觸。”
“嗯……”
十五歲的暑假我回到了五歲前生活的地方，見到了十年未見帶大小時候的我的外公外婆。我們到的第二天就去了公安局詢問戶口的事情，一查才發現我和媽媽的戶口都錯得離譜年齡和姓名都錯了而我的更離譜年齡大了十二歲，名字除了姓還保存著名完全不一樣。媽媽問工作人員要怎么改，工作人員說要親子鑒定、出生證明還有同年同月出生的三個家庭的證明。當場媽媽就愣住了。親子鑒定該怎么辦？媽媽問還有沒有其他方式，那個女的直接看都沒看媽媽一眼就說“沒有，這是規定的程序。”媽媽低聲下氣地說“警察同志，你看我們大老遠趕過來辦這點事也不容易，而且我跟她父親也已經離婚了，親子鑒定真的有點困難，我們能不能就準備另外兩樣材料？”那個女人一副我說什么就是什么趾高氣揚的樣子“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大老遠趕過來？不行，少一樣都不行。你愛辦不辦，你女兒的口音聽起來就不像云南人，更需要準備充足的材料了。”媽媽慌忙解釋“她一直在浙江上學，所以講的是普通話”女人斜視了媽媽一眼“你以為我聽不出是浙江普通話啊！你辦不辦？”聽了女人的話我忍不住了“對呀，就是擔心你聽不懂，畢竟并不是所有地方的教育都有浙江這么好的，更何況你們這個地方連個普通話講得好一點的老師都沒有，當然會懷疑你還能不能聽得懂高級的人類語言。”女人惱羞成怒“你……你休想辦”媽媽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不懂事？她不是挺厲害的嗎？”
媽媽拉了拉我的手輕輕地跟我說“趕緊道歉，不管你多討厭她，現在是你有求于她，你必須低頭。”
我極不愿意地，將眼神投向其他地方跟她道了歉。她一臉不屑“哼，你還是去準備資料吧。”
“警察同志，你能讓我們只準備除了親子鑒定的材料嗎？”
“不行，趕緊讓開，后面還有人排隊呢！”然后讓人把媽媽推到了旁邊。
接下來幾天媽媽在我出生的醫院和那個人的家、公安局來回跑。最后準備的材料都不行，他們一定要我們做親子鑒定。媽媽沒辦法只能從那個人媽媽那里要來聯系方式撥通了電話。
“喂……”
“是我”
“仟菊……”
“女兒改年齡、名字需要親子鑒定，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回來一下吧。”
電話另一頭的鄒旭笙滿心愉悅:終于接到你的電話了，當初我故意讓母親報錯你們的戶口就是為了有再見的機會，“憑什么，她都不承認我這個父親吧？你也沒有讓她認我，知道我在你家的時候看著她卻不能聽她叫一聲父親有多痛苦嗎？看著你對別人噓寒問暖我有多心痛嗎？”
“一切不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嗎?如果當初不是你不聽我話去犯罪，我們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我也不會離開你，女兒也可以在你身邊長大。”
“沒錯，都是我的錯，所以失去了你們，而你不也放棄了我嗎？”
“是我放棄了你嗎？好，就算是這樣，月影也需要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啊。她需要一個父親，她需要父愛。”
“行了，別說了，我想跟月影說話”
“好，但你別說太極端的話”
“我知道”
媽媽把電話遞給我跟我說：“他想跟你說話。”
我用迷惑的眼神看著媽媽“我該怎么說？”
“你就語氣軟一點，求他回來幫你把事情辦了，快點拿去接不然他要懷疑了。”
我拿起了電話“喂”
“觮觮，是我，你的父親。”
“嗯，我知道。”
“你可以叫我一聲父親嗎？”
我猶豫了，除了五歲時叫的爸爸我從不覺得我還有其他父親，所以我叫不出口。所以那個人生氣了。
“你為什么不叫我父親，難道你就真的不承認我這個父親了嗎？”
“我……不知道，你可以幫我改一下戶口嗎？”
“觮觮，你知道求人該怎么求嗎？求人，首先你要有可以滿足他要求的資本，你可以滿足我什么？連一聲父親都不能答應我。你拿什么讓我幫你。”鄒旭笙想著既然不能陪伴你成長但還是想教你一些作為父親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教會你如何求人就當是第一課及最后一課吧，我親愛的寶貝！
“你作為一個父親你給過我什么，現在讓你回來做一個親子鑒定證明我是你女兒這么簡單的事情你都不肯，你還有什么資格做父親，你休想我叫你父親。”
“既然如此我就更沒必要幫你了，再見。”
嘟~嘟~嘟，全世界就只剩下了電話的盲音。
這就是我的十五歲影響我人生的事情沒有辦成，因為開學時間只能先回家明年再來辦，再經歷這把頭低到最低的痛苦；第一次求人也失敗而且對象是親身父親；人生第一課由一個有血緣關系的的陌生人給我上，還沒等我明白這節課我們就已經不會再見面了。
我的一切感覺就是一個笑話，可笑，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