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他往后座看了一眼，發現她并未如預料中那般入睡，頭倚著車門，一雙眸子在昏暗的光線中瀲滟生輝。“沒事兒吧？”他問。

“沒事兒，想睡，睡不著。帶我去轉轉吧。”她說。

“行。”他情緒不怎么好，連逗她的心情都沒了。

到了步行街，歐陽離讓他把車停在路邊。

“故地重游？”下車后，燕江南似笑非笑地問她。

“我倒是想故地重游。”歐陽離顯得有點兒無奈，“你要是不愿意陪我就回去，我沒心情看你臉色。”

“那么多話，還是喝得少。”燕江南笑著展臂攬過她，走在夜色中依舊行人如織的街頭。不是讓他陪著她觸景傷情就好，這一點，由不得他不介意。經過李記家常菜的時候，他停下來，“吃點兒東西吧。”

歐陽離點頭進門的時候問他：“你來過這兒？”

“大學的時候就常來這兒。”

歐陽離笑，“居然沒遇見過，我回國以后，常和南煙一起過來的。”

老板笑容滿面地迎上來，分別和兩個人熟絡地打著招呼。

多有趣的一件事。老板恐怕都早已經知道，來這兒的兩位常客湊成了一對，他們彼此卻不知情。燕江南忍不住笑了。

李記的家常菜很地道，最出名的卻是各式湯面，面條勁道，湯汁油而不膩。歐陽離喜歡在面條里放很多香菜、辣椒，這樣吃著開胃。

燕江南卻皺眉，“這么吃傷胃。”

“人活著早晚也得死，你不還得活著？”歐陽離說完白他一眼，低下頭去，繼續吃面。

吃相優雅，憨態可掬，看她吃東西倒是種享受。他忽略掉她刺耳的言語，眉頭舒展開來。

吃完飯，兩人原路返回，他在觀后鏡里看她一眼，有點兒不滿，“把我當你司機了吧？”

“有錢難買你愿意，我有什么辦法。”歐陽離笑容慵懶。

“你現在是醉著還是清醒的？”有時候，她越是醉得深，越是和常人無異，他真的分辨不清她此刻的狀態。

歐陽離和他繞彎子，“我要是說清醒著，你肯定以為我喝多了。”

燕江南輕聲笑，“明白了，你多了。”

“早就多了，我就沒清醒過。”她語氣忽然變得悶悶的。

燕江南沒接話茬。送她到了酒吧街附近的住處，離開時他說：“明天我過來接你，去看看房子。”

“不買。我在燈火住就行了。”歐陽離抿了嘴笑，“窮啊，買不起。”

“我送給你。”燕江南打趣道，“或者同居吧，那別墅裝得下你。”

“你那管家……”歐陽離沒說什么刻薄的話，只是撇撇嘴。

燕江南眼里現出笑意，“就為了他不愿意？”

“去！你還不如他呢。”歐陽離走進臥室，關上了房門。

他轉身離開，幫她鎖好房門。如果不是父母偶爾會到別墅去找他，他早就把她拎到那兒去住了。親人的干擾，這是感情的一大難題。晚上臨睡前，他想，一門心思要娶她所為何來呢？婚后的情形不難想象，用雞飛狗跳形容都嫌輕。

一早，手機響起來，他看看號碼，又看看時間，有點兒意外，剛剛八點鐘，她居然就醒了，通話時才知道她胃疼得厲害，讓他帶一盒胃藥過去。

他去藥店買了幾種胃藥，打算讓她自己視情況而選擇。進門卻見她臉色奇差，摸了摸她的額頭，燒得很厲害，于是二話不說，把她拖下樓，送到醫院去打點滴。

等待的時間里，他才發現這女人是穿著人字拖出門的，出來的時候急，他忽視了這些細節，再看她的風衣里面，居然是件吊帶睡衣。真是不讓人省心的東西，他沒好氣地數落她：“等我那么長時間，就不會換上衣服么？”

“不是沒力氣嘛，我也沒打算出來的。”她不服氣地反駁。

他哼了一聲，“你能活過來真是個奇跡。”

她眨著眼睛，點點頭，“嗯，這話對。”

他的心湖忽然就起了層層波瀾。五歲就被送到國外，和一個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十幾年后，那個撫養她長大的人又逝去了，是如何走過來的？不要說一個女孩，換了男孩子，恐怕也會諸多不甘諸多陰影吧？于是他又犯了老毛病，心軟了，笑著揉揉她的頭發，“今天先不看房，去給你買衣服。”

“你不正常啊你。”歐陽離非但不領情，還奇怪地看著他，“男人都不喜歡逛街的，你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喜歡，今天破例。”就是想照顧她，想給她多一些的溫暖，這是他沒辦法控制的。

歐陽離忍著笑，假模假樣地充好人，“不喜歡就別勉強了。”

“你閉嘴吧。”燕江南瞪了她一眼。

打完點滴，兩個人去了商場。歐陽離先在化妝品專柜那兒用試用裝化了個淡妝。她就是這樣，越是狀態糟糕的時候越會在意自己的形象，不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憔悴的一面。

這一點倒還像是個正常的女人，這是燕江南的看法。

選衣服的時候，她只看黑色，他只看白色。最后他贏了，她被推進更衣室，換上了一套白衣。

白色的小西裝，白色長褲，顯得她愈發瘦削，卻又顯得不染纖塵，純潔優雅如蘭。他微瞇了眼睛，微一頷首，之后為她挑選的衣服皆是白色。

歐陽離抗議道：“我喜歡黑色，你干嘛偏跟我作對？”

燕江南的理由冠冕堂皇，“誰付賬誰說了算。”再說了，有哪個女人喜歡沒完沒了地穿黑衣的？心境所致罷了。他得給她調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