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伊曉暖挽著姚啟璠的手臂，順著旋轉樓梯走下，經過的工作人員無比給他們鞠躬行禮，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讓伊曉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服務員為他們推開會場的紅木色大門，隨著悠揚古典的音樂，姚啟璠帶領著她走進一個完全不屬于她的世界。

水晶大吊燈下，富人們穿著華麗的衣裳，跳著高雅的舞步，舉手投足間是虛榮的禮儀和演繹，那美麗的笑容背后是沒有人看得見的傷痕，就像希臘神話里的金蘋果，昂貴的外皮之下其實是早已腐爛的果肉。

“你終于來了，啟璠，我說怎么那么久還沒看到你呢。”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人走到他們跟前，伊曉暖在雜志上見過他，J－rest總裁藤島庫。

“不好意思了，藤島先生，為了接我妹妹。”姚啟璠稍稍移開身，讓伊曉暖上前來，“這就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伊曉暖。”

藤島慈愛地用布滿老繭的手握住伊曉暖的，“果然和你媽媽很像，真漂亮。”

伊曉暖覺得很難受，那種觸感令她作嘔，可是她不敢抽手，姚啟璠看在眼里，卻什么都沒有說。

“你好。。。。。。”伊曉暖只能學著其他人，掛上面具的笑容。

藤島終于抽回了手，招呼一對不遠處的情侶過來，“今天啊，我也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晨風集團的繼承人陳子豐和他的未婚妻倪懌潔。”

那是兩位極其登對的人，陳子豐看上去成熟穩重，和周圍的人比起來，嚴肅地臉上雖然沒有笑容，但卻看起來格外真實，身邊的倪懌潔穿著美麗的桃紅色長禮服，伊曉暖被這個女孩兒深深地吸引，她的笑容是這里唯一的真實，也是她今晚看到的最溫馨的東西。

“嗨，初次見面，你好。”倪懌潔向她伸出手。

伊曉暖毫不猶豫地握住，她覺得她好像終于可以在這個地方呼吸了，“你好。”

“晨風集團是正準備做醫療設施的營銷代理商，我想你們之間應該有很多共同的話題。”藤島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姚啟璠，“我把時間留給你們年輕人，啟璠，你的貴賓半小時以后抵達會客室。”

“是，謝謝。”姚啟璠目送著他離開，伊曉暖看得出來，哥哥很尊敬這個年邁的長者。

倪懌潔帶著伊曉暖坐到角落的餐桌上，“你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場合嗎？”

伊曉暖點點頭。

“一看就看出來啦。雖然這樣的虛偽確實讓人覺得惡心，不過習慣就好，其實也有很多不錯的地方。”

“吶，你們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樣的呢？”伊曉暖低著頭，看著酒杯里紅色的櫻桃。

倪懌潔撐著下顎，“精辟地說呢，男生就是演繹父母的劇本，女生就是度過沒有意義的人生。”

伊曉暖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懂。

“對于陳子豐和你哥哥來說，他們的夢想，他們喜歡的事情根本就不重要，只要繼承父母的事業就行了，也不需要任何成績，而對于我來說，不需要有太聰明的頭腦，只要學會怎么吃喝玩樂就行。”倪懌潔說道，她的目光看向會場，“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走著同樣的路線，單調的人生。”

伊曉暖第一次發現，原來真的就像姚啟璠說得那樣，她拒絕的不是恩惠，而是責任。

“但是，我很幸福。”倪懌潔看著正在和姚啟璠談生意的陳子豐，道，“雖然是這樣的生活，可是，仍然會有不錯的邂逅和回憶，還是有很多，很多值得珍藏的東西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伊曉暖的頭低得更低了，她說不清心里的感覺，好像被一塊石頭壓著，倪懌潔的幸福一點都沒有感染到她，她覺得很不安。

“沒事的啦。”倪懌潔握住她冰涼的手，“也不是就像我說的那么糟糕啊，而且看得出來，你哥哥很喜歡你，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伊曉暖這才想起來，是的，姚啟璠說過他會盡可能地給予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他也應該知道，一旦明白自己逃避的是什么，伊曉暖就一定會勇敢面對，她已經回不到平淡的生活里去了，這是伊曉暖的自尊。

但真正令她在意的是姚啟璠說的錯誤，伊曉暖真的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

“曉暖，走吧，有位客人在等我們。”

正想著，姚啟璠走了過來，打斷了她的思路。

伊曉暖勉強掛起笑容告別倪懌潔，跟著姚啟璠離開會場，走進隔壁的會客室。

里面坐著一位穿著隨意的女性，圓形鏡片后藏著如狐貍一般狡黠的眼睛，與會場里的氣氛格格不入，身邊的紅木茶幾上堆滿厚厚的資料。

“姚先生你好，我就是如意事務所所長孫曉茹。”她起身鞠躬。

姚啟璠沒有回答她，直接從資料里抽出一疊照片攤在伊曉暖面前，那全部是她和段煉修親密的照片，有他們手牽著手逛街的，有他們在公園里逗小黑的，有他們在餐廳里互相喂食的，伊曉暖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你調查我？”她的口氣并不是憤怒，更多的是驚訝，難以相信，她愛的哥哥竟然會這樣。

“沒有。”姚啟璠點燃一根煙，“我調查的人不是你，是他。”

伊曉暖看著姚啟璠指尖的段煉修，閃爍的眼睛里充滿了疑惑，“什么意思？”

“孫小姐，你來解釋。”姚啟璠坐到一邊的沙發上，白色的煙讓他的臉龐變得模糊。

“好的，”孫曉茹帶著商業式的笑容道，“一個字一千塊，如果沒問題，我現在就可以開始。”

姚啟璠瞟了瞟她，點點頭。

孫曉茹先拿出一本剪貼本，遞到伊曉暖手里，“伊小姐，你應該記得這里面的新聞吧。”

伊曉暖有些防備地看了看她，輕輕打開，里面剪貼的報紙已經有些泛黃，看起來是經歷了歲月的洗禮，可印刷的每一個字都還是那么清晰，那是永遠都沒有辦法被抹去的東西。

“砰——”

剪貼本落地，“記得。”伊曉暖眼神空洞，嘴唇沒有意識地蠕動，她被震驚到，潘多拉的魔盒被開啟，孫曉茹問的問題根本就是多余的，她怎么可能忘記，怎么能夠忘記那條新聞：

瓦爾哈拉院長郁梺和其丈夫不幸在高速公路上遇車禍，雙雙身亡。

那是伊曉暖第一次感受到切膚之痛，怎么會忘記，她的人生因此而改變，怎么會忘記，那是她永遠封存在心中，永遠不遺忘的東西。

孫曉茹又交給她兩份調查報告，一份是當時伊曉暖就看得到的，“由于郁梺超速駕駛而導致車禍，所有刑事責任由郁梺負責。”

“另一份，是當時被金錢壓下去的調查報告。”孫曉茹解釋道。

伊曉暖的瞳孔因驚訝而收縮，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緊抿的嘴唇漸漸發紫，長長的指甲刺穿了紙張的邊緣。

這是什么？

報告的總結上赫然寫著：兩輛違規車輛相撞，造成A車中兩人雙亡。A車超速行駛，B車駕駛者為未成年，刑事責任應由雙方共同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