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9

適合？不適合？適合？不適合？

從瓦爾哈拉走出，伊曉暖就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邢昊不止一次地警告過她，白大褂根本不適合披在她身上，可伊曉暖卻總是否定，她不相信有人生來就能習慣白色巨塔，更不相信自己無法變得堅強，所以，不管別人說什么，做什么，她始終堅持著自己的信念，就算是在面臨被起訴的危險時，她也絕沒有打消繼續走下去的念頭，可是現在她怕了，再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成殺人兇手，她已經無法再去承受這樣的不甘、委屈與內疚。

是的，邢昊一言就捅破了她的要害。不是懼怕死亡，不是技術缺憾，伊曉暖不恩能夠成為醫生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她太過善良。哪怕明知道病人已是回天乏術，不管施行任何醫療措施都已無用，她仍會發瘋地內疚，甚至想要去給家屬道歉。

伊曉暖至今都還記得，剛到明希的時候，主治醫生費殘稀給她上的第一課就是醫生不能因為死亡而道歉。盡管很多人都扭曲了醫生這個職業，但他們自己必須知道死亡不是犯錯，而是一種必然的無奈。道歉，只能進一步惹惱家屬，讓院方為難，這樣就是一個失敗的醫生，她連第一關都沒能通過，又拿什么資本去談論堅強呢？

“喂，在想什么呢？”有人從后面輕推了她的肩，伊曉暖這才回過神，對上那雙漆黑深邃，如夜空般美麗的瞳，她很是震驚，從未想過會又一次地偶遇，心跳不自覺地亂了節奏。

王小東見她不說話，有些焦急，手在她眼前晃動了好幾下。

“我看到啦！”她懶洋洋地回答，心里卻笑開了花，繼續向家的方向走去。

“怎么就這樣，我們很久沒見了，你激動一點好不好？”

“難道我們一定要天天見嗎？不要弄得我倆很熟。。。。。。”

“我們是很熟的呀，同窗三年哪！”

伊曉暖有些怨恨地瞟了他一眼，嘟囔著，“你又不記得。”

他不好意思地傻笑幾聲，“走啦，陪我去球場。”

猛然，她停下腳步，狐疑地盯著他很久，“我又不會打，陪你去干嗎？劉天祺呢？”

“失蹤了。”他邊說邊拉起她的手，“你呀，只要坐在一邊，看著我就行了。”

只要看著我就行了。。。。。。

曾幾何時，她也聽到過同樣的話，同樣的人說著，只是情感已經不同，那時的甜蜜是再也回不來的夢境，而此刻的苦澀無奈才是命運安排的真實。

她想，她是應該要推開他的，應該是不能再接近他的，可是，做不到。比自己的生命更沉重的人，她怎么忍心拒絕呢？

時間仿佛回到五年前，就在這個蝎瓶路的球場，他在籃球架下飛奔、跳躍，她靜靜地坐在是登上，失神地凝望著他的身姿，夜幕下，天空是神秘的黑，路燈打著微弱的光亮，只能模糊地勾勒出他們的身影，但是有些東西，譬如回憶，譬如，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很清晰。

他的投籃還是和以前一樣地精準，籃球劃過籃網的聲音依然是那么動聽，每當這時，他都會驕傲地看著她，帥氣地笑，而她會做出不屑的鬼臉。

那些簡單，純凈的感受是她的最愛，是她最最懷念的過去。

“吶，你覺得無聊嗎？”他放下球，坐到她的身邊。

“知道無聊，還硬把我拖過來。”雖然這么說，可是伊曉暖真的覺得不無聊，相反，能夠再這樣看著，簡直就是一種奢侈。

他調皮地笑著，“其實我也覺得很無聊，有的時候真的挺難以理解的，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男生喜歡籃球。”

伊曉暖用看外星人一般的眼光看著他，這根本就不像是王小東會說出來的話。

“好啦，你別這樣看著我嘛！”他窘迫地別過頭，“一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籃球很熟悉，什么都不記得，卻唯獨對這個球好像有點特殊的感情，所以開始打籃球，希望可以記起一點什么，不過，這個方法好像行不通，這些年來，也有點倦了，而且，怎么打都不順心。”

“這樣啊。。。。。。”伊曉暖長嘆著，“所以你想懦弱地放棄算了？”

他的臉微紅，看來是被戳到了痛處，“也不是啦，只是好像找不到繼續打下去的理由了。你上次不也看到我打球的樣子了嘛。”

“可是我現在也看到了你打球的樣子啊。”

“什么意思？”他不解。

“就是說啊，你剛剛不是打得還很好的嘛，你明明是有實力的，卻總是在比賽的時候婆婆媽媽，像夢游一樣，簡直是個笨蛋！”

“哇，真是不留情面。”他假裝很受傷。

伊曉暖毫不在意，“這是事實。”

“那也沒有辦法啊，只要覺得好像沒有什么可以繼續堅持的理由，就有無窮無盡的空虛感，就沒辦法集中精神。”

“你啊，想太多了！”她輕拍他緊皺的眉頭，“你想啊，你身邊有那么多陪你一起戰斗的隊友，為了他們也要努力啊。”

“不夠。”他搖頭。

“可是啊，能夠拿到獎杯是一件很威風的事誒。”

他繼續拼命地搖頭。

“那，那你這樣想好了，那個獎杯金燦燦的是吧，少說也值很多錢啊，拿去賣絕對可以大賺一筆的。”

他鄙視地看著她，“我又不缺錢。”

她拿他沒辦法了，“好嘛，那你就當是為了我打球好啦。”

“為了你？”

“對，就是為了我，我很喜歡看你打球的樣子啊，所以你就當是為了我打球好啦！”

話已出口，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對，照理說，就當是安慰安慰朋友咯，可是他的眼睛里，那閃爍著的感動、奇妙的光芒，卻深深地映射進了她的內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