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晴緩步行至段羽身前,這前任海沙幫小頭目也是見慣了風浪的,見一不小心成為眾矢之的,反而冷靜下來。他心念急轉(zhuǎn),電光火石之間已是有了主意。
圍觀的李文軒一干司務(wù)、執(zhí)事、侍者還有黃家兄弟這些未正式入門的弟子,就見這段羽左手壓右手,舉手加額,深深鞠躬,然后起身,同時雙手隨著再次齊眉,然后手放下,行了一個大大的正式揖禮。
眾人愕然,不知道這段羽搞什么鬼。就聽他肅容說道:“承蒙姑娘相救,還未謝過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名諱,日后必有所報!”
黃小七心里就狠狠鄙夷了段羽一番——明明不過是海沙幫一小頭目,說穿了不過是私鹽販子之流,也敢在這里文縐縐裝的什么文人才子,真叫人不齒!
黃老三心里則感覺有些不妙,先前兩兄弟抓準時機,于那索橋之上前后夾擊,就準備取了段羽性命。后來見段羽全然無恙,好端端站在這里就已經(jīng)極為驚奇,原來是被這浮玉郡主林婉晴所救?這可是大大的不妙!
黃老三對男女之情頗有幾分見識,人都說英雄救美,弄不好那美人就以身相許。但其實反過來,美女救英雄……未必不會產(chǎn)生什么情愫!
想到這里,他暗自“呸、呸”了兩聲——這段小子又算的了什么英雄了?!不過就是個跑江湖的小菜鳥!
不說黃家兄弟在這里胡亂擔心,林婉晴前生也是做慣了男人的,哪能不熟悉一般男人常用的搭訕手法?比如故意欠下美女一個人情,然后上桿子各種感謝,借此拉進兩人關(guān)系,那不過是初級的技巧,太過簡單粗暴。就算是借書、還書、再借書,這種常見的手法,都要文雅含蓄的多。
雖然這段羽不是故意欠下自己一個人情,不過若眾目睽睽之下就此應(yīng)下,之后的事情走向就不好說了!
當下不答反問,道:“你偷看我?”雖為問句,語氣卻是肯定,毫無疑問之意。旁人聽了,也覺得事實就是如此,不容狡辯!
為什么?因為他們也在偷看!不過沒有段羽這般倒霉,被抓個正著罷了,一個個心里幸災(zāi)樂禍,都想著死道友不死貧道,段小子你就好好享受吧!
雖然有過救命的緣分,但段羽先前并未聽過這少女說話,其余圍觀者更不用提。
少女語氣聽不出喜怒,但想來極為不善,然而段羽和圍觀者們再顧不上其他。只因為林婉晴聲音脆生生的婉轉(zhuǎn)動聽,偏偏又帶著清冷自若之意,聞之如同大珠小珠散落玉盤,或許只有那山間清泉之音方能媲美。
見段羽久久不答,林婉晴微不可察蹙了蹙眉,又問道:“好看嗎?”
“來了!來了!!”黃小七心中振奮!這種臺詞都出來了,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還用說嗎?“七爺我見多識廣,接下來八成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來!不用給七爺面子,給爺狠狠的扇!用力!越用力越好!!”他心中振奮,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就要樂得手舞足蹈起來。
黃小七嘴巴裂開,傻呵呵的就要笑出聲來,圍觀眾人心中也是一般的想法,看來段小子少不得就要吃苦頭了。
李文軒心里則是在想,以郡主練氣大圓滿的實力,這一巴掌下去,段小子嘴巴里面還能剩下幾顆牙?!
試劍石上方高空,有兩人御劍而立,一人年不過弱冠,長的面如冠玉,猶如翩翩濁世佳公子一般,正是柳月亭。
另一人看不出年齡,只見氣宇軒昂,豐神俊朗,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他只是隨隨便便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刺痛了皮膚的感覺,鋒銳異常。
這男子兩鬢稍顯斑白,只凝神注目下方試劍石場景,面沉如水,看不出心里所想。
柳月亭見那段羽順桿子爬得順溜,心中有些不快,他問道:“師父。以小師妹的資質(zhì)天賦,成為真?zhèn)鞯茏幽耸琼樌沓烧碌氖虑椋伪卦诖藪侇^露面,在此接受試劍測試?”
男子正是林父,天都峰首座大長老,元嬰后期大修士林正軒。他目不轉(zhuǎn)睛,心思全在下方?jīng)_突之處,隔了半晌才緩緩答道:“不合規(guī)矩。”
柳月亭道:“雖然不是那種要求的資質(zhì),但細論起來,師妹的天賦并不在其之下。如果較真的話,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父頭也不回的道:“那規(guī)矩不是我定的。”
柳月亭就嘿了一聲,道:“要不是上次青獅臺那些家伙阻撓,幾位太上長老未必不會同意。這筆賬少不得記著,日后要是有機會,定要好好算一算!”
林正軒終于回頭看他一眼,口中叱責道:“胡鬧!不要以為你現(xiàn)今成了金丹宗師,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宗門法度,豈是兒戲?”
柳月亭卻聽出,林父口中呵斥,語氣里并沒有多少責備之意。他自是明白,青獅臺人多勢眾,實力強大,乃是清源派一等一的老堂口。自家?guī)煾赋删驮獘刖辰纾贿^百多年的時間,這天都峰堂口也是方興未艾,目前還遠不是青獅臺的對手,當下一笑,虛心接受批評。
當下把這話按下不提,不料林父瞥了一眼他后背上的“問情”寶劍,道:“這劍不錯,天級下品?難為你能尋了來。”
這話可沒法接!柳月亭心里一個突兀,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就聽林正軒續(xù)道:“如今不比五年前,晴兒已是及笄之年,恩……”
柳月亭就是那個五年前想要挑戰(zhàn)林婉晴,好抱得美人歸的少年。不想當時被林父一口否定,理由是十六歲的少年年齡太大,挑戰(zhàn)十歲的林婉晴太欺負人,這讓柳月亭垂頭喪氣,以為從此再沒有機會和師妹雙宿雙飛了。不過他也是個癡人,從此對別的女子再無興趣,只一門心思撲在修行之上,這才以弱冠之齡成為金丹宗師。
林父對這個弟子知根知底,這么多年來,柳月亭的心思他也一直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只幽幽的道:“……成與不成,那還得看你自己,我是管不了那么多。只一個要求,不可用強,切記!”
柳月亭大喜,當下忙不迭的拍胸脯保證,完全忽略了林正軒語氣里帶著莫名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