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碎碎..你聽的到嗎?】
【碎碎.....】
安祈言一邊撥開面前擋住去路的帶刺枝條,一邊喊著碎夏的名字,希望這呼喚能傳得遠一點,好讓那人聽見。
他渾身上下已經粘滿了塵土和草屑,根本顧不得什么優雅從容,趕緊找到那個心心相念的人,腦海里只有這個想法。平日梳理的一絲不茍的頭發因為失去主人的照料,有幾簇垂落下來,為他增添了幾分隨性,油然而生一種凌亂的美感。
潺潺的流水聲,煦煦的枝葉摩擦帶出沙沙的輕語,夾雜著什么?
碎夏仿佛聽見了,卻又仿佛只是錯覺,不敢肯定,卻控制不住自己越來越大的心跳聲。
是他嗎?不可能的,他怎么會來?
可是,那么和煦的聲線,如流水輕輕叩擊琴弦,日日夜夜都纏繞在心底復誦了千遍萬遍,怎么可能會認不出來?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碎夏往聲源處跑去。
墨漣正無聊的拿著半截草根哼哼,卻看見碎夏突然朝剛才走過的方向又跑了回去,連忙丟下草根,一把抓過背包跟了上去。
【唉,你干嘛又回去啊?喂!】
無暇解釋墨漣的問題,她的腦海里幾欲要被刻骨的思念和潮水般的喜悅所淹沒。
裸露在衣裳外邊的皮膚被一叢叢雜草劃過,草葉邊緣的排排鋸齒狀的小刺割開密密麻麻的小傷口。碎夏卻渾然不覺,只剩下唯一的念頭,想見他,想見他。
安祈言聽到一陣細微的響動,當他轉身,看見一個穿著黑色運動服的少女從兩米多高的茂密草叢里鉆出來,身上到處落滿細碎的青綠色草葉,模樣有點狼狽。
先前的焦慮和不安因為這名少女的出現而奇跡般的煙消云散。終于,找到了,我的碎碎!自己此刻的心情,要用什么來形容呢?似激動,似氣惱,似恍然,似重生....千味雜塵。
此時竟比剛知道碎夏失蹤的消息時候的心情還要難以控制。
不知是怎么了,沒有興奮的淚水,沒有感動的相擁,沒有佯怒的斥責,也沒有綿綿的細語。這場景過渡得如此自然,又如此疑惑,處處充滿了契合,與不符。叫人欲說還休,心聲百轉。
安祈言雙手抓著碎夏肩膀,上下端詳了一陣后,拉起她的手,看見手掌上到處是傷痕粼粼,細小卻繁密的口子覆滿雙手。
【你看你,也不會小心一點,這么多傷口,看你回去怎么寫作業!】
一邊念著無關緊要的話,一邊拿過水壺淋在碎夏手背上,用背包里的紗布細心的幫她清洗傷口里的沙漬,再抹上藥膏。
手心處傳來微微的刺痛感,趁他專注于自己手上,碎夏抬頭偷偷凝視著他柔和的側臉。細長的柳葉眉,有些女氣。心里偷念道。
略微狹長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薄唇,相對于成年男子而言少之又少的細膩肌膚。陽光斜照下,他的側臉被籠罩在一片陰影里,暗色的基調,更對比出他嘴角邊的和煦笑意。碎夏這樣看著,自己不禁也勾起唇。
墨漣背著碩大沉重的背包,平日里又沒怎么鍛煉,待追著碎夏爬出草叢時,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剛想向那無情的家伙大肆埋怨一番,卻意外的看見她身旁什么時候多出了個陌生男人。
看起來斯文俊逸,仿佛全身漫射著淡淡的柔和,讓人不自不覺中放下心防。不若自己的精致絕美,卻更從容優雅。甚至自己,都不得不承認他的魅力。
因為,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那個冰霜一般的少女對誰露出過那樣乖巧甜美的笑顏,從沒有過。
想起她面對自己時臉上總戴著的那傅薄涼,忍不住自嘲的苦笑。
突然間,心,慌亂了。自己從未對誰產生如此強烈的執念,從不敢想象,自己的視線隨著她移動而移動,心跳隨著她起伏而起伏。
望著他們之間溫馨的相處,遠處的俊美少年攥緊了拳頭。
總有一天,我要你的眼睛里,只有我一個人的身影;我要你的笑顏,只為我而綻放。
過了好一會,平復了自己紛亂的心思,才慢慢朝兩人走過去。
碎夏早已經看見他,只是他站在草叢邊一動不動的,也就沒再注意。
不久,見他慢悠悠的挪過這邊。待他走近了才發現,他的手臂上,脖子上,甚至臉部,都掛滿了雜多的細小傷痕。那累累的紅絲,比起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襯著他有些黯然的神色,一付可憐兮兮的樣子。
碎夏的心里升起一絲愧疚,雖說自己出現這次意外,都是拜他所賜。
可是這幾天,吃的干糧,還有工具,全是從他的背包里獲得。
自己子然一身,倒是他得整天背著重量不小的背包攀越了不少崎嶇的山路。盡管成天抱怨累死了,卻從沒提過要兩個人平擔負擔。
現下他又是為了追自己,弄成這付模樣,卻實有點委屈他了。
這樣想著,便拿出一瓶傷藥丟過去,
【抹上這藥,會好受點!】
藥是從安祈言帶來的背包里番出來的,這個背包原本是碎夏的,只不過當時碎夏當時來不及帶上,安祈言就順便帶了過來。
墨漣接過瓶子,看了看碎夏,沒說話,又轉過去繼續思緒萬千。
碎夏無奈的看著他的背影,猶豫了會,還是走了過去。
在他身邊蹲下,挽起他的袖子,指尖蘸上些青綠色的藥膏,仔細的替他抹上傷口處。
墨漣還是沒有出聲,只是一直凝視著她替自己上藥時認真的神情。
安祈言剛去打了水回來,看見墨漣。
對方扭頭,根本沒有搭理自己的打算,便又看向碎夏。
碎夏想了想,簡短而干脆的解釋
【同學,一起落難!】
安祈言輕點頭,表示了然。隨后在碎夏身邊坐下,安慰的摸摸她的頭。
【別擔心,我已經聯系他們了,大約再半個小時,就能找到我們!】
碎夏露出乖巧的表情,【我不擔心!】
何時何地,只要和你一起,從不會驚慌!
一旁被忽略的少年,在聽見安祈言的話時,猶如晨輝的雙眸卻瞬間暗淡下去。
要出去了嗎?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嗎?這幾天的時間,對于自己,是從不敢奢想的夢境。曾經那么渴望著的自由,與陪伴,讓自己每一分鐘都欣喜得昏昏欲醉。
只是,對于她,應該代表著的應該只有麻煩,和困擾吧?
呵!多可笑的自己!
果然如安祈言所說,二十多分鐘后,搜救隊根據安祈言身上所發出的信號找到了他們。
當看見墨漣也在時,一向嚴肅,且非常注意自身形象的主任大驚失色。
一邊陪著笑臉討好著他,一邊偷空忙打電話。
墨漣這家伙到是習以為常,對必恭必敬的教導主任視若無睹。
碎夏正坐在帳篷里,仔細的清理著自己腳腕上一道血紅。
那是不小心被尖銳石塊所劃傷的,自腕骨而起,右斜向上,大約六公分左右,皮肉已經有點外翻,露出鮮紅的血色來,看起來分外猙獰。
不敢讓安祈言發現,只好自己偷偷清理。
而安祈言正和班主任談論著碎夏最近的表現。和以前一樣,千篇一律的學習優秀,安分守己,另外就是要多和同學交流等等。
想了想,還是打了電話叫劉盛開車來接。
劉盛是安祈言的秘書,二十出頭的大男孩,長相不太顯眼,卻很有才華,工作也處理的井井有條,頗得安祈言的信任。有時也兼任安家的司機。
除了劉盛,安祈言從不放心讓別人接送碎夏。
突然聽見外邊傳來一陣呼嘯,一架小型的直升飛機緩緩降臨低空,漆黑的機身穩穩落下。巨大的螺旋槳高速轉動著,帶起凌利的強風刮得四邊的花草狂擺亂舞。
墨漣正和一個鶴發老人說著什么,準確的說,碎夏看見那個被墨漣稱呼為田老頭的人正皺著臉,連眉毛都擠在一起了,對著墨漣絮絮叨叨不知念著什么。
而墨漣狀似可憐兮兮的拉著他的衣袖,眨著大眼睛裝乖撒嬌道【下次不敢了,對不起嘛!不要跟爸說啊,求你了!】
碎夏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只等安祈言和老師談完就可以一起下山。
碎夏一點也不擔心老師會和言說自己的壞話,事實上,自己在學園的一切表現都是中規中矩,即使存心挑剔,恐怕也撿不出什么大的毛病來吧?
過了一會,那架直升飛機緩緩起飛,巨大的機翼旋轉所發出的聲響震耳欲聾,狂風吹得碎夏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如此惹人注目的物體,成功引起周圍眾學生的議論紛紛。
【那是誰啊?這么囂張!】
【呵!你看看艙門上漆著的標志就知道了!】
【墨....墨家!】
【哇,我看見墨漣了...好帥....哦...真是死也瞑目了!】
【在哪里?啊!我看見了!】
聽著旁邊一群女生興奮的討論那個貌似俊美,其實有些白癡的家伙,碎夏不禁感慨事態萬千,迷亂人眼啊......
衣服被強風吹得翻飛不止,碎夏身上的黑色運動服發出沙沙的聲響。
待飛機升至半空,風力才稍稍減弱了下來。
可是這時,墨漣突然半個身子伸出艙外,朝地面招手道【小蘇蘇,我過幾天會去找你敘舊的,等我哦!】
話末,還送上一個大大的飛吻。那故意撅起的嘴巴,忽閃的黑眸,還有風中飛舞的墨色發絲,居然顯現出幾分天真可愛,直引得周邊一干女生群起尖叫。
碎夏抬頭,望著那個俊秀少年,
半晌,無奈的搖搖頭,這個家伙,真會給我找麻煩.......
安祈言望著碎夏,不禁露出一抹會心的淺笑,
碎碎終于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那個叫做墨漣的少年,應該是碎碎的朋友吧!其實,碎碎也該多學著與人相處了,畢竟,自己不可能一輩子照顧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