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雨田似乎跟之前判若兩人，剪了一頭短發，梳得光澤筆直，上身純白色襯衫，配上淡色格子西褲，胯下老夾著一個惹眼的美國Polo挎包，腳上蹬的法國LV大頭皮鞋，一身老板的氣息，每天如此。雨田對自己的鞋還是非常珍惜，每次到了工地就把它換成一雙破舊的勞保鞋，下班后再把新鞋換回來。

雨田的中氣也似乎越來越足，在工地上相距十幾米就聽得見他的鴨公大嗓門：“你們這監測埋桿怎么埋的？要是路過工人一碰不就歪了，監測數據怎么會準確呢？”

曹格照例給雨田買紅牛，這次還要另外偷偷塞上一包利群，雨田卻一把將他的手撥開：“少來這一套，你這埋桿不趕緊整改好，我不但不給你簽字審核，上中心辦公會一定還參你們部門一本！”

曹格唯唯諾諾，并把甘森親自欽點給他的新副手黎明喊了過來，指著站臺周邊的支護系統說：“小黎，這些預埋件布點，挑些隱蔽的、不容易碰到的高處重埋，確保不容易碰著、動著，兄弟，加加班，一定要在下午整改完，不能讓下次雨工來了再次批評。”

黎明一面點頭應承，一面向雨田訴苦道：“雨總，你也是我以前的頭，我也是你們結構部調過來的，按理說，你是知道我的為人方式和工作態度，也該護住我的，我保證我們會盡力改的，但有的地方確實沒辦法，比如有些點必須布置在基坑邊沿，真是不好改，我看是不是就不挪了？”

雨田一聽就火，指著黎明的鼻子罵道：“你倒好像有理了？難道以前是我們部門的，我就應該徇私舞弊么？那不是犯了包庇罪，不挪？如果你說行，那你把基坑監測規范拿出來給我瞧瞧，如果規范說你這樣行，那我沒意見！”

曹格瞪眼讓黎明閉嘴，又拍著雨田肩膀說：“雨工，消消氣，別跟他小孩子一般見識。你放心好了，如果不整改好，我絕對不呈報中心數據庫。”

還沒到下午上班時間，午睡后的雨田匆匆爬起來又戴著安全帽下工地了，秋老虎的艷陽天，檢測工人也才三三兩兩準備上班。不一會只見曹格和黎明也匆匆趕到，看樣子是雨田打電話把他們逮過來的。

雨田就站在上午批評監測布點不合理的地方，對著曹格和黎明指手劃腳，激昂文字。曹格和黎明似乎被太陽曬蔫了，耷拉著腦袋，有如霜打的茄子。后來黎明好像抬起頭說了些什么，立即遭到雨田更嚴厲的反擊。再后來黎明竟然一甩手掉頭走了。

過了一會兒，雨田回到辦公室，跑過來見到我氣呼呼地說：“那個小黎太不像話了，說他兩句居然就說不干了！對著我撂擔子有啥用？我還怕你了？艸！”

霧小聰聞聲過來倒了杯水給雨田，又安慰了他幾句，雨田稍微平復了一下憤怒，便氣哼哼地走了。

下午我去現場轉了轉，發現黎明有些布點的確不是很好，但也沒辦法，現場環境沒有二路可選，之前的別的基坑布點監測比這還糟糕，雨田也照樣簽字通過，為什么今天就這么較真呢？我看不懂雨田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正看著，曹格過來給我塞了瓶王老吉，我們閑聊了幾句，我說：“雨工今天可夠兇的啊。”

曹格笑笑說：“現場檢測總監嘛，以為自己很專家，都這樣。沒事，呈到中心一樣批準。”

黃昏時候，晚霞把天邊映得很紅，曹格去找雨田，說是監測布點已經整改完畢了，請雨田去檢查。雨田極不情愿地拎了安全帽，罵罵咧咧地跟著曹格出去了。沒多久雨田又回來了，曹格緊跟在后面，雨田邊走邊扯著大嗓門說：“這叫整改完畢了？上午我提的問題一根毛也沒動，你這純屬是在敷衍我！你們部門的監測數據我看無效了，還有那個黎明，一定要離開這個工程！”

“那個黎明確實不適合這個崗位，這樣吧，雨工，今晚有沒有空？出去放松放松，別讓這事氣壞了身子。”曹格說。

“不去不去，這是嚴重的質量問題，你以為吳樂吳樂就能解決問題了？我還怕坐牢呢。”自從“吳樂”一說被甘森提出，羅云風宣揚后，幾乎所有的員工都如得法典，齊刷刷都改了用語，唉，領導效應呀，就好像我們現在的明星效應一般，只要TA們嘴里吐出的，大便也變黃金，低俗也會變箴言。

“哎呀，雨工說的哪里話？就唱唱歌、洗洗腳、按按摩什么的嘛。”曹格邊說著，邊跟著雨田進了工地辦公室，順手把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