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堡,西廂素陵樓。
我站在窗前,眼巴巴地望著窗外。我突然想起了哲,想起小時候我經常逼他爬樹掏鳥窩,捉蟲子嚇他。我垂下眼瞼,緩緩地蹲到地上,突然又想起了先生的話,我突然道,“清兒。”
清兒是墨衍指給我的貼身丫頭,雖才相處幾日,但感情甚好。她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唏噓道,“主子有事兒么?”
我盯著她,淡淡道,“你能給我弄些竹片來么?”
清兒微微一怔,疑惑道,“拿竹片來做什么?”
我嫣然一笑,“編螞蚱。”
墨家堡是墨爾默的象征,故堡里的地域頗為寬廣遼闊。堡里有一條彎曲狹長的河流,而河流上面便是用木頭搭成的長廊,雖簡樸,卻帶著說不出的別致,平淡中蘊藏古樸風趣,簡陋中透露著愜意閑暇。
長廊上,兩道清麗的人影。我們打著赤腳,一邊蹬水,一邊小聲地嘀咕著什么。我在編螞蚱,教清兒編螞蚱,那丫頭靈巧得很,一點就通。
也在這時,一道黑衣身影靜靜地站在某個角落,那雙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思緒。良久,他突然笑了,那張斯文俊逸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冷酷的笑靨,他挑了挑眉,淡淡道,“燕七,去準備盛宴,我今晚得與眾卿樂上一樂。”頓了頓又道,“問問太夫人是否愿意同往。”
待燕七令命離去后,墨衍垂下眼瞼,微微揚起唇角,輕笑道,“小丫頭,既是送上門的艷福,又豈有不享用之理?”竟一臉輕佻的邪惡。
夜,即將拉開帷幕,我坐在梳妝臺旁,怔怔地望著那套輕紗華服,唏噓道,“這是作甚?”
清兒嫣然道,“今晚堡主要與主子行成婚大禮。”
我突然瞪大眼睛道,“成婚?”一臉抽搐。
清兒笑道,“那當然,若主子有名分后,日后在堡里才好過日子。”
我低下頭,暗自哀呼,我這不是嫁二次?狡辯道,“我已與公子蘇成親,墨衍那賊人怎可搶別人的夫人?”
清兒搖了搖食指,淡笑道,“那不算。”頓了頓又道,“堡主是頭兒,他說了才算。”我一臉古怪,清兒小心翼翼道,“主子,你可別為難清兒……”
我瞪了她一眼,脫口道,“砧板上的肥肉。”誰知那丫頭居然幽默道,“只要堡主不嫌膩就成。”我差點一口氣憋了過去。
露天酒宴,好一個大場面。火光閃耀,美酒佳肴,絲竹悅耳,觥籌交錯。這墨爾默本就是大禹分裂出來的小國,故除了民風比較開放外,幾乎與大禹并無區別。不過這喜宴禮慶的規矩就因人而異了,墨衍生性豁達,對那些繁文縟節漠視,故這婚禮也怪異得緊。
墨衍,他一身大紅的喜服,身軀修長挺拔,臉龐斯文俊秀顯得溫文有禮。那身刺目的紅,將他的深邃冷酷掩蓋得天衣無縫。他的言談舉止彬彬有禮;他的笑溫文儒雅,顯得魅惑;他的眼神清澈得令人心悸,惹人無限遐想,他如魚得水般地穿梭在眾將之間,游刃有余。這時,燕七突然走到他身邊,恭敬道,“太夫人說不喜嘈雜,請堡主明早將公主帶過去。”
墨衍垂下眼瞼,淡淡道,“你先下去罷。”
突然,又一道身影引起了全場的注意。我由清兒攙扶著出場,沒有蓋頭,也沒有奢華的裝束。我瞪著人群中那抹張揚的紅,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充斥著惡意,明擺著,來者不善。
眾人見我這副模樣都不禁微微驚嘆,那兩條烏黑的辮子,那一身妖嬈而艷麗的鮮紅,那未施粉黛的素顏,還有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如此佳人兒,如此挑釁,怎能不令人心癢?
墨衍饒有趣味地瞇起眼來,邪氣道,“嘖嘖,看來我的夫人對她的夫君非常不滿意呢。”一臉蠱惑的曖昧。眾人輕笑出聲,都了解他的心性,心道,那丫頭怕是要吃苦頭了。
墨衍懶懶地向我走來,而旁邊的清兒識時務地偷偷退下,就在他快要走到我的面前時,我突然挽起衣袖,指著他的鼻子道,“且慢。”聲音稚氣,卻充滿著異樣的嬌媚。
眾人嘩然,連墨衍都不禁乖乖頓住。他們都不禁站起身來,盯著我饒有趣味,這丫頭要作甚?我眼珠一轉,故作豪氣干云道,“不都說墨爾默的男兒熱情好客么?”
人群中已有人高呼,“那當然。”
我嫣然一笑,突然輕移蓮步,向墨衍走去,彬彬有禮道,“夫君,這好客之道可用何物代替?”
墨衍微微蹙眉道,“當然是酒。”
我淡淡一笑,露出兩個酒窩,更顯得天真可愛。那抹甜笑魅惑了墨衍的眼,令他微微心悸,我對眾人道,“我淮陽從今日開始便是墨爾默的人,既是墨爾默的人,自然就得敬自己的夫君,你們的主子,是否?”
眾人齊聲道,“好。”
我左右環視了兩眼,突然從旁邊隨手拎了一大壇酒來,‘啪’地一聲壓在桌上,拍了拍手道,“夫君,請。”
墨衍怔住,狐疑道,“用壇子喝?”
我清了清喉嚨,大聲道,“小女子用酒壇敬酒,難道夫君要以酒杯還酒?”
我對著他笑了,仿若六月的驕陽般燦爛,隱藏著一絲奸佞。先生曾說過,要對癥下藥。這墨衍的酒量實在不怎么樣呢。眾人見我如此豪放,都不禁大呼過癮,慫恿道,“堡主,可不能示弱才是。”
“是啊,堡主,她一個丫頭,何須懼她?”
墨衍皺了皺眉,暗道,好你個狡猾的丫頭,跟我玩這招,使我下不了臺不是?旁邊的燕七隱隱擔憂道,“堡主……”
我暗自一笑,要知道墨衍雖能飲酒,但他心知飲酒壞事,故平時也只是小酌,但今兒卻被我將了一軍,這整整一大壇,非得讓他躺上半個月不可。
墨衍一臉頭疼。飲,身子吃不消;不飲,面子過不去。這該如何是好?他突然暗中對燕七使了個眼色,燕七立即會意過來。他盯著那壇酒淡淡道,“我喝。”說著開封,頓了頓又道,“夫人可要陪我飲才是。”
我嫣然一笑,把礙事的衣袖挽起,露出兩只光潔圓潤的手臂來。我沉聲道,“拿酒來。”一副女將風范。我淮陽別的不行,就飲酒和逃跑最拿手,也最在行。待酒壇上桌,我拍開封泥嗅了嗅,淡淡道,“好酒。”一副行家的模樣。
墨衍呆呆地望著我,差點暈厥過去,公主?大禹皇室的公主?他不禁暗自一嘆,實在懷疑那宮慈是如何教養這個黃毛丫頭的。
好半會兒,墨衍見我開始飲酒,也只得硬著頭皮上陣,就在飲酒之時,他的左手突然暗中蓄滿了力量,微微扣緊手指。他為何要做這個動作?因為他要用內力把那酒水從指尖逼出,若不然就真得躺上半個月才行,那多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