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醒來時，只看到滿壁的綠色藤條，從頭頂束下來的光正好打在她坐在的石床周邊。她皺了皺眉，她腦海里什么東西也沒有，干凈得好像剛出生的嬰兒一般。

云璃走下起床，慢慢摸索著向前走，這里顯然是個山洞，有一條青石小路直通洞外，云璃輕輕的走著，許是這洞內極深，只有那石床處是高臺。這洞中幾乎被水淹過，以至于走在青石小路上，總能聽到積水的聲音。

云璃用了半刻鐘走到洞口，外面陽光正好，處處一片綠意，有幾株梨樹上已經開滿了枝頭，微風拂過，吹得漫天飛舞。云璃看著這樣一片景色，心下也明朗了許多。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云璃尋聲看去，一摸明黃立于梨樹下，那人花白的胡子，手中持著佛珠。但看著她眼神里卻是滿目慈愛和欣慰。

“你……認得我？”云璃試探著問道。

“璃兒，你在此處睡了三月，怎地醒來倒是忘了為師？”那人又道。

為師？師父么？可是他這樣子一看就是和尚啊！再說，自己分明是個姑娘家，怎么會叫和尚師父？

“你母親離世錢將你托付給師叔照看，而今師叔也歸天，便又將你托付給了我。你叫師叔，叔公，叫我師父不是也對么？”那人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慢慢的說出了她想知道的。

“那……我叫什么？這……又是哪里？”云璃有些局促，如果自己沒有親人，又是要他照顧，那叫什么也沒什么關系了！

“為師法號無憂，是擁靈寺的五長老。”這是自我介紹。“你叫云璃，年方十歲，五歲時隨你母親落難至此。”無憂長老說完依舊和先前那般慈愛的看著云璃。

沒了？

這……就沒了嗎？不對！

“可我……明明是女兒家啊？”云璃狐疑了。若她是男兒，留在寺院到也沒什么，可……她是姑娘家啊！難道還天天和一群和尚擠在一起？

“你隨你母親來時，就是一身男裝。但在這寺院中，除了幾位長老，沒人知道你是女兒身，你又一直跟在師叔身邊，師叔喜靜。便沒人常與你接觸，日后你與人相處，小心些便好。”無憂轉過身，往外面走去，似乎知道云璃沒跟上。“璃兒，走吧！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以后日子還長，你若還想知道些什么，日后我在告訴你。”

云璃回過神，連忙應了聲跟上去，走了十里之外，云璃回頭看了看那片梨園。大腦里一團亂麻，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可到底少了什么，云璃也想不起來。

回到擁靈寺后山時天已經暗了下來，難怪在那梨園時，無憂會說天色不早，那時她還納悶，明明才日上三竿，卻要說是天色不早。那分明是說，快些走吧！等回到寺里，天都黑了。

無憂帶著她到了一處小院，院里到處種滿了花草，在夜色和微風下，搖曳生姿。無憂領著她進了屋，屋內干凈整潔，看得出經常是有人來打掃。

無憂站在房中，轉過身看著四處打量的云璃，嘴角帶了絲欣慰。“日后你便住在這里，這里是以前你與你母親住的。我的院子在對面，明早起來，若是有事，過去尋我便是。”

“是！師父。”收回打量的目光，畢恭畢敬的讓出一條路。

“你與我，不畢太多禮節。”無憂走到門口時，輕聲說了這句話，似乎還想說什么，嘆了口氣，便走出了小院。

云璃愣愣的看著無憂消失的背影，實在也想不出無憂為何對她一副不忍心的樣子！她搖了搖頭，關上房門，便走到床邊，踢了鞋子，躺在床上，想著今天一天發生的事。

她叫云璃，可她不知道她母親叫什么？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情況下，她會躺在梨園的洞里三個月？還有為什么無憂看她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云璃在千絲萬縷的疑慮里漸漸入夢。而一邊的無憂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輕輕撫摸著手里玉佩，眼里竟是痛楚和欣慰。好在他的璃兒已經醒來，好在他還能彌補，好在他留住了霓裳留給他最后的東西。他走到葡萄架外，看著天邊的銀月，思緒萬千，輕喃出口的卻是。“阿裳，我會好好陪著璃兒長大的。”

次日，云璃早早醒來，打開房門，在院中深吸了一口氣。方才看清這院中的樣子，細竹圍成半人高的籬笆上爬滿了牽牛花，郁郁蔥蔥。許是她母親生前愛極了牡丹，這院中大部分都擺滿了牡丹，雖沒有到花開的季節，卻也能想到將來這滿院的牡丹爭奇斗艷的景色是怎樣的美不勝收。掛在房檐下的花盆里都種著蘭花。想來她的母親是愛花之人吧！看得出這些花都經過精心打點的。

云璃記起了昨夜無憂與她說的話，，便朝著院門外走去。云璃方看清這里的全部景色，四面環山，離她院子不遠的地方還有一面約半畝的綠水湖泊，湖面上的荷葉正在陽光下滴著露珠。幾處小院建于湖泊之上，想來是其他幾位長老的住所。

云璃踏上木橋，朝著湖中走去，清風拂過，帶著絲絲涼意。云璃下意識抱了抱自己的手臂。“璃兒，若是冷，便到屋里來。”

云璃回眸，無憂正坐在身后的小屋窗前。云璃應了聲便走過去。進了屋內，學著無憂的姿勢盤腿坐下，許是不太習慣，表情有些別扭。

“不舒服就不要勉強自己。”無憂的聲音適時響起。云璃有些尷尬，便跪坐在桌前，無憂端起一杯茶遞給她，“來，暖暖。”

云璃接過慢慢小酌。茶很香，味很淡，入口清甜。“很好喝哎！”

“若你想學，日后我再教你。”無憂溫柔的看著云璃。

“嗯！好！我會認真學的。”到底還是小孩，心智純凈善良。云璃笑起來時眉眼彎彎，無憂看著她的笑顏，不禁想起了曾經那人也是這般干凈的樣子。

“師父！為什么都沒看到其他四位長老啊？”坐了片刻，云璃喝了幾杯茶，總覺得這里過于安靜祥和。

“他們前些日子云游去了。”無憂淡淡地說著，語氣有些低沉。“日后你若是無聊，可以去他們屋里看看書。”

“他們知道了，不會生氣？”云璃瞪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無憂。

“不會。他們都很喜歡璃兒的。”若不是真心喜歡她，又怎會在她之前幾年里將她一直庇護在這里？無憂看著云璃，她和她的母親一樣，都是討人憐愛的。

“那……師父，這里會有人來嗎？”會不會野獸之類的她到是不怕，她的院子離無憂不遠，又處于幾處院子的中央，若是真有野獸，大喊一聲就好了。

“嗯！每日三餐都會有你的師兄弟送過來。”無憂看著云璃，又輕聲說到，“無論何時，璃兒都要記住，你是佛門的俗家弟子。先前拜在寞宣長老門下，而今是我無憂的直系弟子。”

云璃低眸想了會，抬頭問道，“那我可以出去玩嗎？”

無憂無奈道，“自然可以，但要等你可以保護自己了才可以出去。”頓了頓，“師父不會一直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

他是在關心她么？怕她離開這里被人欺負？“師父，那你會陪璃兒出去嗎？”

無憂眼神飄向窗外，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璃兒，為師會在這里等你回來，無論將來你去了哪里？”

云璃隨著他的目光看去，窗外是一片荷葉，綠意正濃。可她感覺得到，無憂話里無時無刻透露出的是一種悲涼的情緒。也許這里有他放不下的人吧！也或許他之前就已經云游四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