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淚兒!”
池墨淚動作一僵,她身后的諸多魂者都清楚知道她身份,恢復(fù)面貌也沒什么。
之所以如此失態(tài)是因為在那個她滿心復(fù)雜的少年身前突然暴露,一時控制不住莫名升起的羞怒而已。
事實也的確如此,除了池江寒短暫失神以外,他身后的黑煙白沙一行,無人驚訝注視。
池大小姐的美名,在永魂大陸可是人盡皆知的。當(dāng)然,除了魂獸肆虐的北洲以外。
至于不明其真正掌舵人的二十五名淵魂執(zhí)法魂者,對那位引得東南二洲無數(shù)才俊青年折腰的池小姐之名也早已是如雷貫耳,自然不會太過驚訝。
特別是在讓聶家帝境都狼狽敗逃的藍衫人影身前,更是無人敢放肆。
池墨淚驕哼一聲,放開了手中并不起眼、但實際即便傾了淵魂一城之力也抵不上半點衣角的至寶魂裳。
雖不再取鬧,但不時瞪向池大掌座的目光,仍舊是氣憤難當(dāng)。
只見她抬手在左手掌心一點,那身黑袍便立即顯得寬大起來,玲瓏有致的嬌軀在不知從何吹來的淵魂風(fēng)中,躁動著少年那顆疲憊至極的心臟。
一時間,似乎場中所有人都忘了之前囂張一時的聶家,除了對害他被扣三年月錢的聶流野“不敢相忘”的黑煙外,包括他們大魁首在內(nèi)的一眾執(zhí)法魂者都是一臉呆滯。
那個不過初級啟魂的小小魂者,居然敢不接掌座大人的話,這也就算了,此時竟還敢盯著小姐發(fā)呆!
隨著池墨淚恢復(fù)了曼妙身姿,場中突然變得死一般寂靜。
池江寒也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眸光一沉,冷聲道:“你是第一個,敢在本座面前如此放肆的人!”
他雖不愿與魁木孤卿一般見識,可身側(cè)的少女,是逆鱗!觸之必亡的掌座逆鱗!
本就因為池墨淚曖昧態(tài)度看他不慣的池江寒,再一次發(fā)作了。說話的同時,那道隨著池墨淚離去而消失的強大壓力再次降臨。
天有多重?無人知道,可在此時狄龍踉蹌四晃也未曾扶住的魁木孤卿腦中,那股令他再次單膝跪地才能穩(wěn)住的無形壓力,可與天比肩!
這已經(jīng)是,他第二次跪倒在前方藍衫人影身前了。可哪怕他雙指深深摳入泥土,嘴中三十二顆牙齒也幾欲咬碎,也抵不過少女一聲不滿怒呼。
“你干什么!?”池墨淚剛剛平復(fù)的情緒隨著少年跪倒的身影再次激動了起來。
她不明白,那個平日面對南州一宗之主也不屑一顧的掌座父親,今日為何一反常態(tài),與一名小小魂王斤斤計較。
可此時的她也顧不得想那么多了,少年漸漸變得赤紅的眸子,像是肉中利刺一般刺痛著她全身。
“難道我與他,從此陌路了嗎?”
比魁木孤卿自己還了解他孤傲心氣的池墨淚腦中突然閃過這種念頭,一起,便不可收拾。
池江寒目光一閃,也不知想到什么竟沒有再擺出掌座父親的架子,依言撤去了帝境威壓。
“你不是說回去了嗎?還不走?”池墨淚面色蒼白,說話時依舊瞪著那張整個永魂大陸只有她能看清的清瘦面龐,明眸中,閃著些許固執(zhí)的委屈。
池江寒卻并未接話,反而抬腳朝著低頭站起看不清表情的魁木孤卿方向走去。
“他,是你胞弟?”
聲音平靜依舊,似方才的一切未曾發(fā)生一般,或者說是他根本未曾把那對魁木孤卿來說滿是羞辱的一幕放在心上。
少年聞聲抬頭,眼角余紅還未散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魁木孤卿話音剛落,池江寒身后老鼠偷食一般的議論聲戛然而止,隱約間,遠處傳來了北城特有的叫賣聲。
池江寒愣了半晌,在身后眾人以為終于能見識到帝境威能的時候,一陣突如其來的朗聲大笑“打”得眾人措手不及,池墨淚甚至都想好了池江寒動手的時候他要說些什么。
只是,場中那道持續(xù)了十?dāng)?shù)個呼吸、愈發(fā)張狂的大笑,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若是祖山清醒,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此時被憤怒沖昏頭腦的他說出那樣的話來,可此時,祖山卻像是從未出現(xiàn)一般,沒有半點聲息。
魁木孤卿面色蒼白,那是之前被聶三打傷的。已經(jīng)油盡燈枯,沒有半點魂元、滿是傷痕的身體在笑聲中不著痕跡的護住了一臉茫然的狄龍。
雖知所言極其不智,但方才那句“只要大哥還能喘氣,就不允許有人在我面前傷你一絲”的余音,仍在耳邊回響。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池江寒詢問狄龍的原因是什么,面對那個當(dāng)眾羞辱了他兩次的藍衫強者,他沒有絲毫該有的敬畏尊崇。
有的,只有憤怒!
昔日“跪天、跪地、跪父母師父”的豪言尚在耳畔回響,今日,他卻被池江寒用帝境修為壓得跪了兩次!
哪怕他半刻鐘之前還是魁木孤卿的救命恩人,哪怕他是此時還未從“莫大哥”身份變換中反應(yīng)過來的池墨淚的父親,依舊減弱不了魁木孤卿心內(nèi)因屈辱升起的憤怒。
更何況聽池江寒的語氣,他對狄龍還有些其他什么意圖!
種種原因之下,造就了現(xiàn)在把狄龍護在身后、滿眼決然的少年魂者。他前方看模樣像是要笑得背過氣的藍衫中年,是三言兩語便嚇退萬年聶家之主的“掌座大人”!
“…自本座封帝以來,你是第一個敢如此對我說話之人!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憑仗?還是想著有淚兒在側(cè),我不敢殺你!?”
待得笑聲停下,池江寒冷聲開口的時候,眾人才知道,那是怒極反笑,是笑魁木孤卿膽大,也是自身被啟魂王境挑釁后的荒唐之笑!
如同,被螻蟻挑釁后一時覺得新奇的獸王一般。
魁木孤卿依舊倔強仰頭,哪怕此時的他已經(jīng)想清楚了之前的自己是何等沖動,依舊不肯低頭。
“我沒有任何憑仗,也沒有指望池小姐替我出頭的意思,我只是,不服而已!”
所有人都以為會低聲認錯的魁木孤卿,再一次出人意料的講出了“不敬”之言。那句像是在說陌生人一般的“池小姐”,也讓池墨淚向三人方向走來的腳步頓在半途。
與池墨淚丟掉了什么重要東西的焦急絕望不同,同樣聽到那聲滿是生分的“池小姐”的池江寒,卻是莫名松口氣的模樣。隨即漠然開口道:
“不服?有意思…聽說你來自北洲?那面對地級魂獸時,你可曾服過?”
魁木孤卿呼吸一亂,因魂散而隱隱發(fā)顫的雙腿險些無力軟倒。
這其中深得永魂人心的“道理”,他從部落染血的那個下午便懂了,還是懂得如此深刻。那句“不服”,也不過是強撐著說出來的而已。
眼見魁木孤卿閉口不言,池江寒嗤笑一聲,散去了心內(nèi)裊繞而起的絲絲殺意。
“罷了罷了,我今日竟會與你一般見識,真是老了不成?”
說完,還自嘲笑了兩聲。不等魁木孤卿開口,他便接著說道:
“幼時火魂被鎖,解封后卻因所悟紫氣之魂相沖而失了心智,難得的是到現(xiàn)在還有一顆赤子之心……”
緩慢說完,池江寒一雙泛著藍芒的眸子才慢慢恢復(fù),絲毫不顧此時魁木孤卿眼中幾欲噴出的驚訝駭然。
視線源頭,正是一臉茫然的狄龍!
“他怎么可能知道的!雙魂,龍兒紫魂鎖被結(jié)后心智失常,便是由此而來的嗎!?”
心內(nèi)震驚不解,魁木孤卿卻條件反射般張開雙臂護住身后狄龍。哪怕他現(xiàn)在比之凡俗還虛弱許多,哪怕體內(nèi)啟魂初級的山之魂元半縷不存,他依舊死死擋在狄龍身前。
之前的諸多屈辱憤怒,也隨著池江寒講出他這個習(xí)了兩種不同醫(yī)道也想不通的狄龍病因,一同消散了。
從祖山那里知道了雙魂含義的他,隱隱有些不妙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