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內(nèi),魁木孤卿看著手上的衣裳一陣出神,直到門外池墨淚出聲問他“怎么還沒好”的時候才清醒過來。
一陣“悉悉索索”的衣衫摩擦聲后,魁木孤卿推門走了出來。
正在與添墨說著什么的池墨淚猛然呆住,一旁的狄龍懵懂說道:“大哥,你現(xiàn)在真好看。”
常言道,人靠衣衫馬靠鞍。
換上一身魂裳的魁木孤卿與之前進入隔間的狼狽少年簡直判若兩人。
少年身形挺拔,雖比不上當(dāng)日雪也的俊朗不凡,卻也是棱角分明,極為耐看,滿頭飛揚黑發(fā)中的那抹白色,最是顯眼。
魂裳黑白相間,不似魁木孤卿之前穿的藍色長衫一般寬松不已,袖角收束,衣擺下垂,腳下原本前后通透的白底黑靴也換成了與之相配的墨色長靴。
池墨淚看似如常,實則像是抱著當(dāng)日三人吃的兔子一般,心跳欲出。
這般愣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池墨淚才走過來一副大哥派頭說道:“馬馬虎虎,現(xiàn)在也不用擔(dān)心會被淵魂執(zhí)法趕出去了,哈哈…”
摸著魂裳,魁木孤卿面露異色,材質(zhì)與絲綢無異,但卻又像多了些什么一樣,柔順非常。剛一穿上,他便感到自身對山之魂元的感應(yīng)清晰了許多。
此時心念一動,山之魂元便運轉(zhuǎn)起來,魂裳通體微微震蕩,渾身散出蒙蒙毫的同時,一種“纖塵不染”的感覺從他心內(nèi)涌起,換衣之時沾染的些許塵土也隨之落下。
直到此時,魁木孤卿才明白那“清塵”二字的含義。
只需運轉(zhuǎn)魂元,衣裳便可自動滌塵,今日之前,魁木孤卿簡直聞所未聞。
心內(nèi)驚奇的同時,他對池墨淚的感激也愈發(fā)濃郁了。
他能清楚感受到,池墨淚真的只是想贈他一件衣裳而已,沒有摻雜任何其他念頭。
想到這里,魁木孤卿不由再次說道:“莫大哥,你可別忘了那三件事啊!”
說了出來,魁木孤卿心內(nèi)才好受些。他知道,這世上除了父母,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對他人好。
池墨淚如此對他,顯然也是誠心認可了他這個便宜兄弟。但背負了太多的他,卻注定不能以同樣的誠心為交換。
直到現(xiàn)在,祖山那句“真正的強者,都是孤獨的”,依舊不斷在他心內(nèi)回響。
但池墨淚心里,真的是把他當(dāng)做兄弟的嗎?此時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沒想太多的池墨淚聞言揶揄道:“怎么?不過一件衣裳,你看你那副矯情的模樣,像個女子一樣。”
魁木孤卿面色一尬,不再多說。正要轉(zhuǎn)身下樓,但卻突然見到趕了五天路同樣衣著狼狽的狄龍。
目光一軟,他回頭對掌柜說道:“掌柜的,樓上全是魂裳嗎?我想為我…兄弟,挑一件。”
說到兄弟二字的時候,魁木孤卿頓了兩個呼吸才說了出來。隨即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微沉。
聽到魁木孤卿要為他買衣服,狄龍一臉驚喜的跳了過來。
“大哥要給我買新衣裳了,哈哈,墨哥哥,你看到?jīng)],大哥要給我買新衣裳了!”
看著身旁跳過來拉著他衣角向添墨炫耀的狄龍,魁木孤卿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了。
若只是答應(yīng)韓棟照顧他,那魁木孤卿毫無疑問已經(jīng)做到了。
可那兩年時間的朝夕相處,這個比他還壯實許多的狄龍,這個把他當(dāng)親大哥的狄龍,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割舍不掉了。
……
“幾位大人常來啊!祝大人一路順風(fēng)、心想事成、魂道暢通…”
伴著掌柜殷勤的喊聲與魁木孤卿臉上的怪異,四人走出了商鋪。
魁木孤卿與狄龍都是一身新衣,與進入商鋪之時簡直判若兩人,四人也終于不用承受路人怪異的目光了。
感受著大道之上的喧囂,魁木孤卿不理一旁扯著藍衣與他說話的狄龍,回頭看著池墨淚說道:“莫大哥,之前你可與黑煙前輩說好了相聚的地點?”
說完,他眼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抹迫不及待的之色。
早在從掌柜口中打聽到聶家所在之時,魁木孤卿心內(nèi)就已是迫不及待了。
此時出來后雖還是極力掩飾,但以池墨淚的聰慧,又怎會看不出來呢?
池墨淚面色一動,心內(nèi)自語道:“他送狄龍投親之地,莫非是聶家!?孤卿竟與聶家有關(guān)系嗎?但若是如此,再借那舞長空三個膽子他也不敢白日截殺啊?他還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呢…”
她卻不知道,魁木孤卿只是想去看看師父聶山所在的家族而已。畢竟,他此時啟魂初級的修為,已經(jīng)可以直面周光了…
任憑腦中思緒萬千,池墨淚如常說道:“沒說啊,不用管他,便是我躲在老鼠洞里,他也有本事找到我。”
說完,她還滿臉無奈的聳了聳肩,似在為黑煙強大的“追蹤之能”感到無能為力一般。
魁木孤卿眸光一閃,沒有接話。心內(nèi)對于這便宜大哥的好感卻愈發(fā)濃郁了。
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便不問,這也是他當(dāng)初答應(yīng)與池墨淚結(jié)拜的原因之一。
就算是因此身受重傷,她也不曾問過關(guān)于舞長空的絲毫。魁木孤卿也同樣不曾問過關(guān)于她的來歷,兩人就這般極有默契的相交著。
池墨淚聳肩動作剛剛做完,黑煙蒼老驚喜的大叫聲便從四人一側(cè)響起。
“少主,少主,找到了”
四人聞聲回頭,只見面上黑霧裊繞的黑煙正拉著一位白衣女子朝他們大步走來。
池墨淚大臉一虎,她剛想說與魁木孤卿一同去,黑煙就剛好帶著醫(yī)者來了。
“我又不聾,你那么大聲作甚!?”
黑煙動作一僵,身后的白衣女子被他帶得一陣踉蹌,面色嗔怒。
她本在照常為城中凡俗治病,不曾想突然冒出一位黑霧怪人,口中還驚喜嚷著“終于找到了…”等等莫名言論。
不等她說話便一把抓著她跑了出來,邊上眾人剛想呵斥,一股掌魂尊境的強大氣機轟然降臨。
連她隨身的兩名王境護衛(wèi)也不能動作絲毫,更別說只是凡俗的淵魂眾人了,一群人只能眼睜睜看她被黑煙“擄走”。
一路彎彎繞繞,無論她怎么問,黑煙都是一副埋頭趕路的木訥模樣。
直到現(xiàn)在,見到前方那略顯怪異四人之時,一路沉默的黑煙終于出聲了。
也讓她明白了,這位“黑煙怪人尊者”為何擄她來此的原因。此時她眼波流轉(zhuǎn),盯著池墨淚看個不停。
原來,是為人治傷的嗎?
想到這里,她趁黑煙此時正在愣神,甩開了一路抓著她右手的那只枯瘦手掌。
看著被那只黑煙捏得有些發(fā)紅的纖細手腕,兩撇柳葉般的細眉皺著說道:
“閣下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啊,擄我來此為你治傷竟還是這么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池墨淚眉頭一挑,配上那張粗獷的大臉顯得有些怪異,只見她大眼微瞇,上下打量著這名黑煙帶回的女醫(yī)者。
一旁的魁木孤卿卻是心神劇震,不是為女子那張能傾人城的絕美容顏,而是為她一眼便看出了池墨淚身負傷勢的這份眼力。
要知道,此時那女子距他們可還有五六步的距離!
在她身后的藥箱上不著痕跡的看了幾眼,魁木孤卿心內(nèi)自語道:
“此女不僅是一名醫(yī)者,那份醫(yī)道修為,怕是比之韓棟也不遑多讓了吧!看她的模樣,最多不過雙十年華,一身醫(yī)術(shù)竟能臻至此等境界!還真是,天賦異稟啊。”
白衣女子厭惡的掃了盯著她發(fā)呆的魁木孤卿一眼,自顧朝著池墨淚走去,明眸閃著莫名光彩。
“罷了罷了,反正都是治病救人,誰都一樣。不過,這人肋骨斷裂,卻還是一副鎮(zhèn)靜自若的模樣,更重要的是,她還是一名易容過的女子,還真是有趣……”
感受著女子眼中的厭惡之感,魁木孤卿面色一僵,隨即想到什么一樣,面龐微紅。
他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不諳世事的魁木卿了,那般神情呆呆盯著人家,女子沒有走過來扇他兩巴掌已經(jīng)是很給他面子了。
讓他想不明白的是,女子面對比他還肆無忌憚許多的“莫大哥”,為何會是那副眼眸冒光的模樣。
“難道,她看上莫大哥了”
這般愣了半晌,魁木孤卿狠狠搖了搖頭。
他發(fā)現(xiàn),自從與池墨淚結(jié)拜后,不知不覺間竟是染上了與她一樣的八卦毛病。
走到池墨淚身前的白衣女子也同樣上下打量著她,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才揶揄問道:“你不會是想,讓我在此地為你接骨吧?”
池墨淚聞言并不說話,只是兩只大眼睛瞇得更細了。
她有種強烈的預(yù)感,這位被黑煙“擄來”卻面不改色的白衣女子,看穿了她縱橫東南二洲都從未有人看穿過的易容之術(shù)!
“黑煙,去找一處客棧…”
被之前池墨淚無名之火燒得愣在原地的黑煙聞聲而動,甚至不敢再多說一句。
那背影,卻是顯得有些蒼涼悲憤。
“想老夫堂堂雙魂尊者,卻落得如此下場!在家被她爹使喚,出來后還被她使喚,真真是,造孽啊…”
心內(nèi)悲嚎一聲,黑煙擠著人群尋找客棧去了。
白衣女子依舊自顧盯著池墨淚看個不停,絲毫不為自己的處境而擔(dān)心,實則心內(nèi)在想:
“若是我在這淵魂城還能出事,那才是真正的笑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