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隱士名霍原，與童謠中的豆田含義相類，遂被疑心可能對天子不利，送了性命，算是因名得禍，著實無辜。

荀灌一時也想不透這莫名而來的童謠暗喻著什么。

可不論是豆田還是桑田，都不該是天子所待的地方。

這童謠……很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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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長安時，天正下起雪。

長安城內外已沒有了廝殺聲。城門內外所立士卒，披發左衽，眉眼兇悍，——分明是漢國人。

不知從哪里匯來稀稀落落的百姓，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卻靜靜佇立，似在等待著什么。

間或，有零星的嗚咽和慨嘆。

人越聚越多時，荀灌和司馬紹也夾在人群里趕到了城門口，卻連心都如雨雪般寒涼起來。

小城內傳出了男人的痛哭之聲，然后，雪花紛揚里，有內侍牽著一輛羊車出現，一群官吏號哭相隨，似要攔住羊車，但終究只是握著羊車中那少年的手，跌跌撞撞跟著。

這樣的大雪天，少年居然赤著上身，雙手反綁，口銜玉璧，清秀面龐亦白如玉璧，看不出半分血色。他定定地跪坐于羊車之內，屈辱的淚水涌.出，又被狠命地逼住。

他的身后，是一列身著素衣的內侍，抬著一具棺材。

荀灌盯著那少年，眼睛越睜越大，卻慢慢地后退著，退到了司馬紹的身后。

司馬紹定定地看著，血液也似冷了。

肉袒銜壁，羊車輿櫬。

這是循的古禮，向敵國歸降稱臣！

他的手發顫，慢慢向后摸去，在攥到荀灌手臂時猛地捏緊，低啞道：“小荀……小荀別急，皇上出降，可到底……到底還在，還活著……”

司馬鄴還在，還活著，只是不得不屈辱地降了滅他滿門的敵國……

羊車已徐徐滾到了司馬紹的前方。司馬紹向后退著，努力想退縮到其他百姓的身后，想掩藏自己的行跡。

司馬鄴必定不愿意司馬紹看到他如此狼狽的下場，當然更不愿意荀灌看到他如此不堪的模樣。

但始終垂著頭的司馬鄴忽然似有所覺地抬起眼來，投向一身布衣的司馬紹，以及……司馬紹身后那個瘦小的身影。

有著好看形狀的黯淡眸子驀地睜大，痛苦和絕望似在瞬間洶涌，要將他瘦削得不成樣的身影吞沒。

滿含.著淚水，他悄悄向司馬紹一搖頭。

司馬紹也忍不住蘊了淚，微微頷首，在百姓們哭叫著沖上前的人潮里，慢慢帶著荀灌向后退去，然后離開人流，越走越遠。

一個時辰后，城東。

劉曜營地附近的林子里，荀灌一手抱肩，一手扶額，垂首坐于一株枯倒于地的老樹上，沉默如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