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食難下咽時，荀灌又夾起了一筷鲙絲送入口中。

司馬紹張了張嘴，終于忍不住問：“好吃嗎？”

荀灌見他神色古怪，反而怔了怔，“怎么了？”

司馬紹盯了半晌，方指了指碟中的醬汁，“半盤鲙絲下去，你……沒蘸一點醬汁？”

鲙絲乃是以鮮魚剔骨切絲而成，須蘸上調味去腥的醬汁才能適口。這么著吃下半盤生魚肉，似乎更比生吞半碟醬汁更重口。

荀灌被他提起，才覺胸腹間的魚腥味直往上涌，忙將盞中酒水一氣飲盡，才淡淡橫他一眼，“我喜歡這般吃！”

司馬紹記得自己吃半碟醬汁時似乎也說了同樣的話，頓時噎住，哼了一聲道：“嗯，你高興就好！”

說話間，堂前又有動靜。卻是司馬鄴道過賀，飲過一回酒，便帶了宋袆等起身離去。

滿堂賓客俯身相送時，司馬紹雜于眾人間，卻悄向荀灌道：“皇上要走了，你真不去見他？話說，皇上生得真不錯，秀氣得緊。”

荀灌已被他聒噪許久，再忍不住瞪他，“他是來見我的。”

司馬紹猶未解過味來，“你說什么？”

司馬鄴已快行到門檻前，差不多就在荀灌等正前方的位置，足下忽然頓了頓，眼睛余光輕輕往他們那邊飄了下，便有四個字輕輕地飄了過來，“荀灌，走了！”

柔和，悅耳，還有想掩卻掩不住的親昵和歡喜。

荀灌猛地跳起身，快步奔過去時，司馬鄴已一把牽住她的手，握緊，迅速將她帶出大廳，轉眼走得沒了蹤影。

眾人慢慢直起腰，竊竊私語之際，司馬紹盯著身畔驀然空曠的茵席，已然呆住。

司馬鄴衣著清素，的確不像為拜壽出宮。

他根本就是出來見荀灌的。

荀灌來了索府，所以司馬鄴到索府來尋，并在發現荀灌為宋袆出頭后，立即現身，代為出手救下宋袆，然后……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從司馬紹跟前帶走了荀灌。

確切地說，司馬鄴勾勾手，荀灌就跑了。

甚至再沒有回頭看過司馬紹一眼。

不遠處，溫嶠目送二人離去，低聲道：“沒想到，他們長大后還蠻般配的。”

庾亮驀地回眸看他，“你知道……他們會在一起？”

溫嶠目光悠遠，許久才道：“不知道。但我記得，五年前，小荀把皇上……哦，那時皇上還是秦王。她把當時的秦王打一頓后，秦王看她的眼神就一直不一樣。”

他忽然笑了笑，“那時小荀好丑，臉上脖子上都是血，還沒頭發。而秦王是個話嘮。”

“荀灌？沒頭發？皇上？話嘮？”

庾亮皺眉。

司馬鄴并未停留多久，但他已看得明白，年少的晉帝溫和寡言，除了最初為宋袆求情，他惜字如金。

當然，荀灌也不丑。

即便庾亮很不待見她，也不得不承認，荀灌黑發如墨，膚白腰纖，五官秀致，女裝……必定是好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