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安回過神，看著眼前的少年，詢問的眼神。

“雖然有些失禮，但還是想請教小姐一個問題。希望小姐能為我解惑。”

對方誠摯懇切的態度，讓蕭臨安覺得摸不著頭腦。這個人究竟是誰？先是望著自己的棺木黯然神傷，現在又莫名其妙跑來問問題。

“公子但問無妨?！笔捙R安猶疑了一下。

這聲音不同于自己往常聽到的聲音，不是丫鬟的細聲細語，也不是妹妹的嬌柔。若要形容，只能用玉珠子落在盤子里的清脆悅耳來形容。

王昱一時有些失神，但很快清醒，“不知小姐可認得安國長公主？”

這個問題問的，真像一句廢話！安國長公主名滿天下，怕是無人不知。王昱顯然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如玉的臉上，懊惱之意，一目了然。

蕭臨安聽到這個問題，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果然少女像是聽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事情。

王昱就更尷尬了。

其實，蕭臨安覺得這個問題并沒有什么不妥。

唯一不妥的是，這個少年問錯了人。

一個人站在你面前，問你可認得你自己。這并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尋常人大可落落大方地介紹自己。

可如果你換了身體呢？你怎么說？

尤其眾所皆知，你已經死了。

難道你還能坦蕩蕩地說自己就是別人要找的人？

那還不被別人當成瘋子？

蕭臨安的心情復雜到了極點。她也很想像以前一樣回答。沒錯，我何止認識安國長公主，我就是她呀！可現實不允許她這么做。否則，她就甭想安安靜靜地活著了。

可看著少年困窘的神情，她怎么忍心呢？如何解圍？

其實也不難。

少年克制住自己想要逃離這里的沖動。十幾年的良好教養，讓做不出不告而別，不，落荒而逃的舉動。他等待著面前的少女開口。哪怕是隨便的一句話也好。

“何止認識。家母和安國長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姊妹?！鄙倥K于說話了。

可這話震得王昱魂魄俱散。

一母同胞的姊妹。那不就是惠瑜長公主？那么眼前的少女不就是秦素素？只是他委實無法將面前的少女和傳言中的刁蠻少女聯系起來。果真傳言誤人。明明面前的少女看起來是那么地溫婉可人。

“失禮了。在下梁城王昱?！?

王昱作了一揖。

“不知令尊是？”蕭臨安想起一個故人，順口問道。

“梁城王盛?！蓖蹶判睦镉行┯牣?，可還是開口了。

誰知道秦素素竟然笑了。她的笑聲有些清亮?？伤坪鯖]有發覺。

周圍的宮女看了她一眼，只覺有些炫目。

這笑本是不合時宜。

安國長公主的遺體還在這里。

可是笑的人和其他人卻仿佛自動忽略。

王昱只覺得，面前少女笑得很美，勝過盛開的春花。又覺得怕是沒有哪朵春花可以媲美她的笑。

過一會兒，王昱才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禮，居然盯著人家看了這么久。

蕭臨安萬萬沒想到，王昱居然是王盛的兒子！那個王盛雖然相貌英俊，可和王昱相比，實在是一個天一個地。怎么王昱生得這么好看呢？而且王盛那個人固守禮教，又怎么會教出攔人的兒子？有意思，有意思。

蕭臨安咳嗽了幾聲，“王將軍的名氣，小女子如雷貫耳。今日有幸見到王小公子，一時有些激動?！?

王昱倒是覺得秦素素這話是客套話。他父親比起安國長公主，實在是不值一提。

“時間不早，我還要祭拜姨母。王公子？”

蕭臨安察覺兩人沒什么話好說。暗示了一下對方。

王昱聞弦歌而知雅意，“我也正好該回去。后會有期?！?

蕭臨安頷首。她灑脫地轉身。

王昱有些不習慣。他平生所遇，女子這么灑脫，極少的。

蕭臨安走近棺木，看了一眼棺木里的人。

這一眼極長，因為她很清楚。

從今日開始，蕭臨安就死了。

活在這世間的，只有一個有著蕭臨安的記憶、魂魄的少女——秦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