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嗎？”這次是秦悅問。

“就那樣吧！都還活著。”施峰并不希望提到自己。

“云云幾歲了，八歲，九歲？”

“九歲！”說到女兒，施峰露出點笑容，“淘氣得很！”

“她呢，你們……”秦悅有點艱難的開口。

并不想提到她的。

“你查戶口啊？”施峰打斷了，秦悅不再說下去。

施峰緩一下口氣，“你們呢？他好嗎？對你好嗎？你家兒子有三四歲了吧，長得挺可愛的。像你多還是像他多？”

秦悅笑笑，“你也要查戶口嗎？”

施峰愣一下，笑了，“咱們也有幾年不見了，問一下表示關心啊，應該的！”

兩人笑笑。

秦悅掏出手機，“這是我兒子天天！”施峰接過來，屏幕上是呂安抱著天天，父子倆笑容滿面。施峰有點不快，“他倆挺像。”秦悅拿回手機，看著照片，“是啊，都說他長得像他爸，連特別細小的地方都像，郁悶死我了，白讓我懷他生他了！”說的是抱怨，可幸福的表情藏不住。“他爸是個老師，在B中學教數學。”施峰悶悶的說，“我知道他是個老師！”秦悅有點意外，“哦，你知道？”施峰懇求的說，“咱能不再說他們嗎？”秦悅愣一下，笑笑。

這個笑來回幾次了，說不上是哪不對，有點生疏的客氣。

“其實，昨天見了你之后就在想怎么面對你。”施峰打破沉默。

“你昨天看見我為什么不叫我？”秦悅也奇怪。

“當時那么突然，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辦，想像不出來，見你以后會怎么樣，結果，我，逃跑了！”施峰苦笑一下。

“何必呢，我又不是大老虎！”秦悅責怪的說。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怕什么。然后我一晚上都在想你，后來終于決定還是來見你，不見你我肯定要瘋了。天還沒明我就坐在你家小區門口盯著大門，看天漸漸的亮了，人也慢慢多了，希望你能心有靈犀的突然出現。想著如何和你說第一句話，如何表現得自己自然一點……”施峰居然有點小男生的羞怯。“他媽的，像是這輩子第一回約會一樣緊張！”

秦悅笑起來。

“別笑我啊。我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和你說，想著的你還是十幾年前的你。可當你真的站在我面前了，我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當時喊了你，你轉過身來，我腦子里就一片空白了。只想，緊緊的抱住你，如果沒有那一點點可憐的理智，我早就……”

秦悅從施峰的眼中看到了跳躍的火焰，激動的火焰！

她嗔怪的問，“那就那么用力的捏人？”

施峰的眼神融化為柔情，“捏疼了吧？”

秦悅故意夸張的說，“好疼好疼啊！”

施峰的眉峰皺起來。

秦悅笑了，“好了，逗你的！”她端起茶杯品茶，長發有一絲滑落下來。

施峰看著她嘴角隱隱的笑意，那么活生生的真實，聽得到她喝水的聲音，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他深深的嘆了口氣。

“怎么了？”秦悅抬頭問他，隨手把發絲撫到耳后，動作一如當年。

施峰說，“我以為我再也不能這么近的看到你，活生生的在我的面前。我以為即使再遇到你，你也會當作不認識我一樣。”

秦悅自然的說，“怎么會，為什么要裝不認識呢？”

施峰垂下頭，放低聲音，“我是不敢奢望你再見我，再理我。”

秦悅誠懇的說，“不會的，我當然不會。”

施峰欣喜的抬頭，秦悅的眼中卻有淚花。

音樂中響著“好好的一份愛，怎么會突然變壞！”熟悉的音樂催動秦悅的情緒，淚幾乎滑落下來，當年的哀怨又出現在眼前。

兩人隔桌對視，百感交集。

施峰伸手抓住秦悅的手，輕輕的撫摸。施峰的手掌粗糙的老繭劃痛了她，這陌生的痛感和呂安的柔軟、細致的手感完全不同！秦悅再次把手抽了出來。施峰的手還保持著握住的姿勢，眼中分明也有淚在閃，一時秦悅也心痛了。

兩人就這樣對坐，再也沒說什么，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一壺茶喝了許久，這時，秦悅的手機響了，是雜志社打來的，下期要出的人物專訪約好了訪談的時間，主編要和秦悅再溝通一下。

秦悅掛掉電話，“我得走了，得回社里，有事。”

施峰一直聽著，“我知道，不是這會兒也總有走得時候。”

秦悅站起身，收拾東西，施峰遞過來風衣，幫秦悅從背后穿上，秦悅轉身扣扣子，施峰就站在面前看著。秦悅本來動作很快，漸漸感受到施峰的注視，慢下來。

“我走了！”秦悅又說。

施峰突然把她拉近，緊緊的抱進懷里，緊緊的，要把她揉碎，讓她窒息！

秦悅呆住，任他抱著，先是困惑，然后拒絕——掙扎不開！他更用力！終于秦悅放棄了！

施峰就這樣抱著，死活不松手，把頭抵在她的肩上，喃喃的說，“月兒，月兒，月兒，就一會兒，就一會兒，就一會兒就好！就一會兒！”

音樂也停止了，世界上安靜的像只剩下這兩個擁抱的人。

陽光暖暖的照在塵世上，明亮的陽光指在秦悅的臉上，那一連串熟悉的“月兒”，讓淚珠終于一滴一滴的奪眶而出！秦悅咬著嘴唇，起伏的肩頭壓抑著痛哭！

施峰慌亂的抬起頭，胡亂的抹著秦悅臉上的淚，“月兒，月兒，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哭，你不要這么哭，是我不對！對不起，對不起！”

秦悅拼命的搖著頭，淚仍是大滴大滴的涌出，她無聲的哭泣著，就是哭不出聲來。一個擁抱，一個遲來了太多年的擁抱，一瞬擊碎了秦悅的矜持！秦悅淚眼朦朧的看著近在咫尺這張熟悉的臉，所有愛恨齊涌心頭！淚更多的涌出！

終于，秦悅停止了哭泣，整理好衣服和頭發，抹去淚痕，啞聲道，“我走了！”向外走去。

“月兒！”施峰叫她。秦悅沒有回頭，但立住了。

施峰試探的問，“我什么時候還能見你？”

秦悅考慮了一下，硬了硬心腸卻硬不起來，無奈的嘆口氣，“再說吧！”

施峰追上前一步，“我送你回去！”秦悅攔住他，“不用！”

施峰一呆，秦悅回頭——他那么的孤單！終于，她拿出手機，“留下電話吧！”

在電梯間，秦悅走進電梯，門緩緩關起來，兩個人被分成兩個世界。

施峰沒有看到，秦悅在空無一人的電梯里，軟弱的滑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