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廊里踩著細高跟鞋嗒嗒地走過,我又想起了齊鞍,他說,女人穿細高跟鞋最性感。他說我的腳腕一直是身體最好看的部分之一。他對我的贊美還有很多很多,只不過我已經模糊不清了。我的記憶力遭到過嚴重破壞,生病期間中藥西藥已經把記憶中樞折磨壞了。我健忘、憂郁、糊里糊涂、忘記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不過這樣也很好,反正我對我的過去興趣全無。有些時候,我甚至覺得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我一定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為什么沒有過去?
——因為過去已經萬劫不復。
我面無表情地坐在門診室屋外的長凳上,看著一張張冷漠的面孔從面前走過,無聊到想用抽煙來打發時間。
當然我沒有那么做,因為我不想去吸煙區弄的渾身都是煙味。我從包里取出MP3,選了首外文歌準備來打發時間。
就在這時從樓梯處傳來幾聲壓抑地哭泣,是女人的聲音,透著凄涼和些許無奈的悲慟。我也不知道當時出于何種心情,竟然摘下耳機,朝她走了過去。
她穿了件碎花藍布上衣,綰著發髻,身體消瘦,大概五十上下的年紀,很干凈,她蹲在在一只綠皮大茶桶前。盡管我放輕了腳步,可還是驚動了她。她慌忙用衣袖擦著臉,回過頭來,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她的臉很蒼白,帶著倦意,鬢角有大撮和年齡不相符的白發。
我從窗口看見一只灰色的鳥在香樟樹濃密的枝椏里撲騰了兩下翅膀,隨之噤若寒蟬。
她坐在長凳上。
我給她倒了杯水,她道了謝。
她問我,你也在這里等人?
我點頭,目光掃過齊鞍治療室的大門,那扇門一直關著——有病人的時候總是如此。
見我不說話,她又繼續說:我就住在離這不遠的小鎮上,我女兒和你一般大。說用她用手指了指遠方,你看,過了前面的那條河,車再開二十分鐘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