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身邊的人動了動身，轉而面向藍嫣：“我想娶個妾，你可愿意？”知道才新婚不久，這么急著娶妾不太合適，卻終于將話問了出來。

藍嫣攥緊被頭，他的話自己在心里就已經想到了不是嗎？他本就不愛自己，自己也并不愛他，他若是娶個心愛的女子回來，有人愛他，他也可以去愛別人，有什么不好。那個女子就是秋水吧。

許久不見藍嫣有回答，南賀蕭低低道了一句：“對不起，這樣對你，實在是不妥。”

“沒什么，太子夫君，”藍嫣道，“只是現在就納妾，難免會被其他皇親們說閑話，現在朝廷有一撥勢力并不向著夫君，只怕這樣會給他們招來話柄。”嘆了一嘆，幽幽道，“明天我就去恬妃那兒將秋水要來。”

恍若一記平地春雷在耳邊炸醒，南賀蕭顯是怔住了，臉上寫滿了疑惑。

藍嫣覺察出了他的臉色，道：“我今兒恰巧碰見她了，瞧見了她腕上的那個紅瑪瑙鐲子，我曾見著你戴過。”

呆呆地應了一聲“哦”，伸手將藍嫣的被角掖好，對于藍嫣的心細和寬容甚是感激。

第二天親手做了一盤白玉香糕送去恬妃的宮里，恬妃正半倚在青竹榻上，眼睛半睜半閉，神情甚是慵懶，遠遠望去卻覺得有股凌人的高貴撲面而來，走近了，看得了，黛眉星目，面色紅潤，朱唇含丹，竟是國色天香一般的容貌。見著太子妃來了，緩緩地支起身子：“太子妃好雅興，來我這伊恬宮中坐坐。”說著便向一邊的丫鬟呼道，“將那青藤涼椅端來，給太子妃上座。”笑語嫣然，卻是掩飾不住談吐間的高傲。藍嫣道了一聲謝，坐了下來：果然是皇帝的寵妃，神色之間的傲慢總是不經意地拂在人身上。

藍嫣想著，面色卻是絲毫不改，洋著微笑道，“妾身自小學會做些簡單的糕點，聽說恬妃娘娘喜好甜食，就自己做了一些帶來，也不知娘娘是否喜歡。”說著，便示意小鈴子將白玉香糕遞了上去。

恬妃只是看了一眼，便讓周嬤嬤將白玉香糕拿了下去。

一旁的小鈴子看著自己的主子受了人的氣，自是有些憤憤，把臉冷了下來，很是不開心，這丫頭性子直爽，心里想什么，臉上便表現出什么。還好她站在藍嫣身后，恬妃沒有看到她的表情。藍嫣心里固然也有些不悅，可依然微笑堆面：“妾身這次來是……”話還沒有說完，門外響起了太監尖細的假聲：“皇上駕到——”接著便聽見門外一群婢女奴才們的聲音：“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余音未消，龍袍金冠已經步入殿內，一屋子的奴才們都跪地道福。藍嫣也是和他們一起跪下行禮，恬妃看是萬歲來了，便即綻開了笑容迎了上去，曲膝行禮，嬌聲道：“皇上萬福！皇上怎么才來，臣妾沏好了您愛喝的玉井泉，皇上您快來嘗嘗臣妾今天調的味道如何……”一邊說著，一邊挽著皇帝的胳膊，整個人都快粘了上去，輕移蓮步，曼腰若柳，將皇帝帶到了青竹榻上。

皇上半瞇著眼睛，興致十分的好，和恬妃兩個人又是說笑又是細語，藍嫣站在一旁木木然的，正想著說辭離去。這時候，皇上的目光卻在不經意間掠過了她的臉頰，臉上的笑容不易察覺的頓了一下，口中喃道：“英荷——”

“皇上您說什么呢？來來來，再喝一口，今天臣妾的手藝是不是比起前天好了許多啊？皇上這次要賞給臣妾什么呢？”恬妃嬌笑嫣然，從玉壺中倒了些茶，將杯子送至皇帝面前。皇帝卻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徑直地站了起來，來到藍嫣的面前，神色愕然難懂，近了才看清了，淡淡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見皇上走近身來，藍嫣曲膝又拜：“兒臣參見父皇。”

皇上眼中一絲復雜一閃而過，有驚訝有喜悅有悲戚又有黯然，只是，一瞬間之后他那深邃的瞳孔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而這一瞬間，藍嫣正在躬身行禮，她亦未曾看見，恬妃在皇帝的身后，自然也沒有看到。就在這一瞬間，往事飛快地在他腦中旋轉：“像，實在是太像了，可是她只有十七歲上下，英荷若是還在，也有三十七了吧。”十七年了，這個叫做英荷的女子隨著時間的流逝，似乎已在記憶中消失，現在看到面前藍嫣那清澈的眸子，泛著淡淡的棕色的光澤，她的笑靨驀地明晰了起來：“‘祥哥哥，你來追我啊，追上了，我就嫁給你！’那如銀鈴般的笑聲再一次清晰地回蕩在耳邊，只是，那天他追上了英荷，抓住了她如白玉的纖指，和她沐在春風中嬉笑，可是，后來，她卻沒有嫁給他，父皇的一道圣旨，她被賜婚給太子南宇明。直到后來的種種變故，他迫于無奈，親自下旨將她毒死。”英荷，英荷，英荷……此時此刻，這個女子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在他腦中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