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四周，高墻電網，門前兩名武警戰士持槍立正，威風凜凜，敏銳的目光里透著一種法律的嚴肅。一名50出頭，棱角分明的管教干部早已等候多時，程子明、王天育二人在大門外停車，與其親切握手，互道姓名，說明來意后，跟隨這位管教干部進入院內。

管教干部姓馬，是一生戎馬的老干警，威嚴中帶著一種親切，他把程、王讓到自己的辦公室，落座沏茶，隨即介紹起了何娜在看守所的情況：“案犯何娜自從進來后，表現一直還算不錯，雖然沉默寡言，勞動還是比較積極的，就是不見人來看望她，當然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見任何人，看來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很大。我們也聯系過她遠在北方的父母，可她的父母聽說自己的女兒是一名吸毒犯，堅決不想再認她，更不用說來看她了。最近幾日她突然性格變得煩躁不安，前天還曾與另一名女犯人因為瑣事發生口角，扭打在一起，雙方臉部、手臂都留下抓痕。我們的管教人員對她的思想上做了細致的工作，但她一句話都不說，明顯有抵觸情緒。昨天沉默的她突然提出要見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你程總。”馬管教遞過一根香煙，微笑著對程子明說。程子明接過香煙，輕微地點了點頭。

馬管教接著說：“這就是我請你們來的原因，既然何娜一改常態，愿意見人，我們感覺是一件好事。也許親人同事的安慰勸解能讓她平下心來，安心改造。”

“哦，好的。謝謝您對她的關心和愛護，我們今天來的目的也是如此，希望能有一個好的結果。請您立即安排，我們現在就去見她。”子明面露真誠。

馬管教掃視了一眼坐在程子明身邊的王天育，客氣的說道：“對不起，這位王總先暫時留在這里等侯。因為何娜說過，只見程總，不會見其他人。如果有其他人來，她寧愿誰都不見。希望王總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何娜的這條要求讓程子明和王天育都有些尷尬，但尷尬歸尷尬，做為兄弟之間，王天育還是能理解的，只是多少顯得有些失望。他對程子明說道：“程總，既然何娜提出這個要求，那我就在這里等你吧！沒關系，不管她要見誰，最起碼是個好的開始，代我向他問好，讓她好好改造，爭取早日自由。”

“好吧！”子明望了一眼失落的天育，點頭答應著。

冷清的會見室內，程子明見到了面容憔悴，臉上還留有道道抓痕的何娜。隔著寬大的隔音玻璃窗，何娜冷漠的看著程子明，程子明也望著何娜這個昔日美麗動人的女孩，如今從她的身上再也無法找到那美麗的倩影，也再也無法找到她曾經多情的眼神，隨之代替的是一種帶著仇恨的目光，還有面無表情的面孔。

“你來了？”何娜冷冷地問。

“是的。來看看你，你還好嗎？”程子明的心里涌起一種憐憫和絲絲同情。

“你感覺我在這里能好嗎？呵呵！”何娜發出的冷笑像一把無形的劍刺向程子明。

程子明半晌無語，片刻的安靜后，子明問道：“你還在怨恨我？”

“哈哈，程總，您太多情了吧？你認為我真的喜歡過你嗎？你值得我去喜歡嗎？”何娜狂笑著嘲諷道。

程子明很清楚這是何娜的氣話，她還在怨恨自己。繼而冷靜的說道：“無論你喜歡過我沒有，你現在的狀況都與我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雖然這并不是我想象的，但我還是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沒有這個必要吧？你又沒有拿槍逼我去犯罪。這都是我自找的。”何娜還是那么倔強，但眼睛里的淚花卻開始閃爍。

“無論怎么樣，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希望你能安心的改造，爭取減刑，早日出獄。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公司還是歡迎你的。沒有人能保證一輩子都不會犯錯誤，只要悉心改正了，親人、社會還是會原諒你的。”子明安慰道。

“您說得太簡單了，程總。像我們這些曾經犯過罪的人，尤其是吸過毒販過毒的女人，走向社會，呵呵！誰會要我們？誰會同情我嗎？誰又會原諒我們？我們又怎么去面對？實際和說話永遠是兩碼事。您就別安慰我了，現在連我的親身父母都離我而去了，我何娜不是三歲小孩，什么都不懂。既然沾上了這行，就等于在自己的人生軌跡里劃上了句號。”

“道理你都明白，為什么還要去劃這個句號？”程子明面對無法聽進忠言勸告的何娜，不得不使用激將法。

可現在的何娜已經死心塌地，再也不會像以前那么與他針鋒相對、寸步不讓了。只是木訥的回答著：“為什么？您這句話問得真好。你不知道為什么嗎？那我今天告訴你，因為愛，還因為恨。我何娜一生只愛過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程總，同樣也恨過一個人，那個人還是你程總。你知道愛一個人多痛苦嗎？它讓我心碎，讓我夜不能寐，真心表達卻遭到拒絕，一個人的自尊就這樣讓你無情的撕破。我知道我是一廂情愿，也知道感情不是強求的，我甚至想過忘記你，忘卻你帶給我的痛苦。但是你讓我很失望，后來我才知道你不接受我的原因是因為你已經有了自己的紅顏知己。我哪里不如她？我常常在想，可我想不出來，你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為此消失的無影無蹤。所以我恨你，我發誓要報復你，知道嗎？程總，為了愛，也為了恨，一個女人會不擇手段的，即使明知會自食其果。”

程子明認真的聽著何娜的講訴，心情無比沉重。“即使沒有她的出現，我也不會接受你的，因為愛是雙方的。是你自己害了自己，明白嗎？何娜，到現在你還是執迷不悟。我希望你放棄以前的這些愛與恨、是與非，專心改造，重新做人。這個世界上還有關心你的人，這也是天育想對你說的話。今天他也來了，但是又怕你不想見他，所以只有讓我把關心鼓勵的話捎給你。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天育對你的這份情這份愛吧？他始終都把你放在心里。”

“哦，是嗎？請你轉告他，我感謝他曾經帶給我的愛，也希望他能找到比我好的女孩兒。我不配讓他關心牽掛。可能這一生，我也不會再見他了，也不會再見你了。我有點累，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吧！”說完何娜起身扭頭跟隨門口站著等候看押她的一名女管教離去。

在何娜扭頭離去的瞬間，程子明不經意看到了她涌出眼眶的淚水。

一路上，程子明和王天育都沒有說話，二人在沉默中返回公司。

又是一天的開始，子明照常上班，一人獨坐在辦公室里。何娜和他的談話始終縈繞在他的周圍，讓他不能平靜。難道自己真的是造成何娜今天的罪人嗎？為什么她還是執迷不悟？什么話都聽不進去。如果是這樣，那昨天的談話根本就沒起什么作用。可是既然何娜聽不進去自己的勸告，為什么還要求見他呢？這意味著什么嗎？程子明的腦筋在不斷的旋轉著。

哦，不對。程子明忽然想起昨天何娜與他最后的那段話：“可能這一生，我也不會再見他了，也不會再見你了。”子明細細品味著話的含義，猛的一個冷顫打在他的身上，他恍然大悟，暗叫不好。

子明迅速打電話把王天育叫來，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天育一驚，著急的問程子明：“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趕緊給看守所打電話。”程子明當機立斷。

可一切都太晚了，事情就是那么湊巧，還沒等天育拿起電話，

“叮、鈴、鈴”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