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采薇連忙坐在床頭，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瘦得只剩一層皮，采薇一握之下只覺骨頭硌手，又是心痛又是無助，熱淚大顆大顆滴下，打濕了羅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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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的病好不了了，叫太醫也是白惹氣。”平素柔弱怯懦的蘇晴，垂死之際，竟一改尋常之態，變得有主見起來，人也似睿智了許多，眼中有清明的神采，清潤如水晶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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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采薇分明知道，這是死前的返照之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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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思初入宮時幾人的相互扶持，數月來的情分，一同做針線時的歡歌笑語，共同思鄉望月時的輕愁，怎教她不心痛如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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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陳睿妍和羅巧書亦已前后趕到，蘇晴卻只拉著采薇的手：“妹妹，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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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人退出室內，蘇晴的第一句話就有如驚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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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設法從你宮中裁去了半匹傾城錦。”

“這是皇后要挾的，但我還是對不住你。雖然我并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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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拉著蘇晴的手，但幾乎感覺不到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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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首，默然半晌，方自抬頭望入蘇晴的眼：“姐姐，我明白你。我不會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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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話她并沒有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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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華露事件過后，她臥病在床，蘇晴來看她，她嗅到，蘇晴身上，有和曾凝嫵相同的香味，那只有皇后內室之中才有的幽細香味。

只是她確實不怨她。

宮中，誰想活下去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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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長長地吁出一口氣，硬撐著坐起，枯黃的長發垂下雙鬢，發間一根銀簪光澤微閃，仿佛永夜之中的一點星光：“我死之前，得你這樣一句話，就可放心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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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連忙笑道：“姐姐青春方茂，歲月正長，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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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將手從她手中抽離，擺了擺：“我的病我有數，你不必安慰我。”嘆了口氣，稍頓，望向絳紅色的窗簾，“妹妹你把它拉開好么？我想看看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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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沒來由地一陣心酸，起身拉開窗紗，頓時明亮的金色陽光射了進來，灑遍一室，一洗室中的暗淡頹然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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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癡癡地盯著窗口望了半天，方才收回目光，幽幽嘆道：“多好的日頭，可惜明兒我就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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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痛哭起來：“姐姐，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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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裹了裹被，輕聲道：“你知道么？我活了十七年，在家里時因為是個女兒，天天要受爹和弟弟的氣；進宮之后不曾得寵，又沒有煊赫的身世，過得一樣委屈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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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只要能活下去就已非常高興，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滋味。可是，現在我知道了。所以即使死，也是沒有遺憾的了。”她的臉本已蒼白得近乎透明，這時居然染上了一層紅暈，映著盛夏清晨的日光，竟是說不出的鮮妍明艷，嫵媚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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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被她話中的通達、直率和坦然震住，半晌，喃喃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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