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寂，路上只偶爾有一二提著宮燈的宮女內監步履匆匆，還有巡夜的侍衛放輕了的腳步聲。

回到出云閣，迎接她的卻是宮門口明顯增多的內監，宮人們慌亂的哭喊聲，盡管已經刻意壓低，在夜里聽來仍然格外清晰——幸好出云閣偏僻。

采薇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吃驚地跳下車，向宮內奔去，卻聽到身后有女子低低的嘲笑：“真是沒規矩，雖然生得好模樣，可一點儀態都沒有，難怪留不住皇上。”

采薇止住步子，霍地轉身，原來是跟在鸞車旁送她回來的兩名宮女之一。

夜里看不真切，不過那宮女提著大紅宮燈，采薇倒是看清了她的臉，年紀也只二十一二的樣子，模樣頗俏麗，不過有一二分輕浮。她見采薇含著怒色轉身，卻并不害怕，雖然住了嘴，臉上的譏諷之色更濃了。

采薇踏步，上前，問道：“你是哪個宮里的？叫什么名字？”

“回小主的話，奴婢是乾清宮伺候茶水的，叫秋絹。”

雖然自稱“奴婢”，可瞧她的神情完全沒把自己當成奴婢——采薇冷笑，原來是乾清宮皇上身邊的，難怪這么放肆。

這個秋絹也被蕭衡拉去臨幸過幾次，只是不知怎么地，蕭衡吩咐不記檔。

不記檔便是代表不會因為這幾夜的恩寵而冊封她，除非有了孩子。可“到底是皇上睡過的女人，怎么也算半個主子”——乾清宮的太監如是說——所以秋絹在乾清宮一向還是頗得臉的。

采薇卻不知道這些，冷冷看了她幾眼，忽地抬手。

“啪”，一個極脆極響的耳光扇在了秋絹臉上。秋絹捂著臉，不能置信地呆住了。

這個新冊封的才人一路默不作聲，身子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么，秋絹早就看她不起了……沒想到她居然敢打她！

“這一耳光是代皇上教訓你不知禮節，舉動失儀。皇上日理萬機，難免于這些小事上有疏漏之處，我雖只是個八品采女，也愿意替皇上稍稍分憂，懲治一下不知禮的下人。”采薇冷聲道。

雖然蕭衡已親口說過會加封她，采薇為了謹慎，還是以現在的位分自稱。

這一番話完全沒有半點可以挑錯的地方。秋絹被她的氣勢嚇住，說不出話來。

一邊的掌事太監郭全忠冷眼看了半天，這才出聲道：“好啦，小主莫氣，跟這起子不解事的奴才氣壞了身子不值。”又推一推秋絹，“快給小主賠不是。”

他也看不慣秋絹的做派很久了，沒想到今天這個不聲不語的沈才人反倒一出手就教訓了她。

望著不怒而威的沈采薇，郭全忠忽地想起了一個人。

好像……

秋絹反應過來，恨恨道：“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萬死，給小主請罪。”

采薇掛記著出云閣里的事，懶得繼續計較，哼了一聲便回頭走了。

只是轉頭的一剎那，她咬緊了唇，有一陣茫然涌上心頭：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開始會說話，這樣滴水不漏了？

踏進宮門，首先映入眼中的是羅巧書和蘇晴兩張驚慌失措的臉，臉上滿是淚痕。陳睿妍立在一邊不停嘆氣，韶兒綃兒也跟著。

“羅姐姐，蘇姐姐，這是……”采薇疑惑，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去，才見到門邊站著的人——穿著正四品內監服色的太監總管馮治。

馮治約摸四十四五的模樣，身材圓滾滾的，一雙小眼，看起來倒很忠厚：“羅采女，蘇寶林，二位小主也別讓奴婢為難了，奴婢還等著回萬歲爺的話吶……”

采薇連聲道：“馮總管，羅姐姐和蘇姐姐怎么了？”

羅巧書和蘇晴的哭聲中，采薇聽馮治的解釋聽了好半天，加上韶兒綃兒在一邊插嘴，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