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曰——”一聲輕柔而微弱的聲音，仿佛是斗爭良久，又仿佛是經過內心的無數掙扎才呼出的話。

本來跪在地上擦著地板的華曰微微一愣，狐疑地轉過頭。奇怪，誰會喊她呢？

一襲深色緋紅的宮錦金絲鑲邊長衫，來人面目在緋色的映襯下變得異常嬌艷妖嬈，一雙狐貍般的鳳目顧盼生輝，眸色似琉璃，流轉著說不出的彩色光芒。他白皙的臉頰干凈得如同花瓣，白潤的手掌，仿佛白花林內那面湖中盛夏的蓮。

華曰看著他微微有些怔忪，可是下一刻，她已經恭敬地跪在地上，對來人道：“奴婢見過王爺。”

宇文盛看著他不語，眉間的那抹憂傷像一道紅色妖魅的傷，與他的裝扮越發的對比鮮明起來。華曰記得皇帝無意中說過，這宮中的女子穿紅衣無人有他的皇弟和母妃那般好看。

華曰此刻終于明白了。

可是這張臉在這亂世成了禍水，成了劫難。傾國傾城又怎樣，紅顏易逝，落花如流水，到時還會有多少人記得那紅顏的一滴淚？

他走過來，看著華曰卑微謙恭的樣子，語氣有些哽噎：“華曰，我以為你是不用的，你對我不必這么謙卑。華曰——”長長的語氣，深深的嘆息。宇文盛看著被戴著腳鏈手鏈的華曰，有些心疼，他拿過她的手，白皙的手腕上已經因為鐵鏈而刻下了深深的痕跡，顯然是流過血的，現在已經成了一道道紅色的疤痕。

華曰不自然地掙了掙，對這個王爺，她的感情是復雜的，既厭惡又有同為一類型人的那種惺惺相惜，她不知道這種感情該怎么定義，但是他是王爺，是那個男人最疼愛的弟弟，她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讓他產生錯覺的事。

皇帝說的對，她只是一個賤奴，根本配不上他堂堂的王爺身份，既然如此，何必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明白手中的抗拒，宇文盛眼中一黯：“華曰，我要出征了，你可愿，跟我走？”

走？！華曰有些驚愕地抬頭看他，瞳仁發亮，宛如琥珀，里面閃動著一絲絲渴望，可是卻那么的遙不可及。很快，華曰便斂下眉，眸子里又變得空洞無神，她抖著嘴唇，聲音平板道：“多謝王爺好意，華曰已經不能離開了。”

“你——”宇文盛扣上她的下顎，把她的頭抬起來。試圖在她的神色捕捉到一絲無奈和偽裝，可是他失望了，里面只有麻木不仁，黯淡無光的眸色。

“華曰，原來你也變了，你也變了——”宇文盛看了她半晌兒，終于拂袖而去。

華曰呆在原地，一個心痛，跌坐在地。其實，她真的好像離開，好像去找哥哥，好像和以前一樣受了委屈便在窩在他的懷里撒嬌哭泣。

可是，不能，那個地方，她根本回不去。天地之大，她卻無處可去。

華曰抬起沉重如壓了千斤的手，雙手掩面，一些細微的嚶嚶抽泣聲從指尖微微露出來。

一個明黃色的身影靜靜立于走廊拐角處，眼神深邃地望著哭泣的她，劍眉微皺，鼻梁高挺，眼眸中淡淡的溫柔如水，還有一絲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心疼。

良久，仿佛過了一世紀一般，華曰抬起頭來，臉頰干凈，眼圈微紅，可是，眸中的脆弱已經被堅強所代替。

佟成還未安全，她怎么可能選擇懦弱。怎么可以自私地獨自離開。

一個陰影突然隨著有節奏，沉穩的腳步聲一步步走過來，華曰揚起一個笑容，心中無意流露的脆弱，用溫煦的笑容一層層，一層層遮掩，密密實實，再無一絲縫隙。

華曰收斂神色，看著來人明黃色的袍擺，還有金絲纏繞的鞋尖，低頭恭敬道：“奴婢叩見皇上?；噬先f安?！?

皇帝目光復雜地望著她，良久，低沉道：“你的話幫了朕大忙，你想要朕的什么賞賜？”

華曰看著他，猶豫萬分，終于小心翼翼道：“請皇上饒過佟……”

她還沒說完，皇帝仿佛置若罔聞一般，突然打斷道：“不如今日的賞花宴你也一同參加吧?！?

“皇上——”華曰驚呼。她是奴婢的身份，怎么能參加那么高級的宴會。

皇帝不看她：“就這么決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