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很冷清。整個奴洗宮靜悄悄的，只有洗衣池邊隱約還有水聲。

一個在清冷的淡黃月光下背影伶仃的人影還在那艱難地洗衣服，一邊扭干一邊抖開。月光下看不清她的臉，但是可以感覺到她的辛苦和疲憊。

“都這么晚了，怎么還有人在工作。”小聲地嘀咕幾聲。本來想夜探奴洗宮，確定一下她是不是在這的，沒想到夜半三更的，還有人在洗衣服。

輕輕從墻頭一躍而下，湊近看，越來越覺得那個獨自洗衣的身影有些熟悉，瘦高瘦高的，倔強地挺得直直的，洗衣的手法雖然很不怎么樣，可是看得出其中的熟練，想必早就習慣了。

突然，人影因為抖開衣服一個轉身，露出極丑的面容，原來是她？這么晚了，她不睡覺，在這洗衣服干什么？

“你在做什么？”

突然出現的人影和聲音嚇了華曰一大跳，還以為走夜路走多了遇鬼了呢。可是當她看到那張美麗得有些不正常的臉，知道這和什么鬼不鬼的相差太多了。

華曰驚嚇了一下，很快鎮定下來，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之后，便不再言語了。

懶得和這種不是人間煙火似的貴公子說話。

美男子微微皺眉：“這些都是你的工作，每天都要完成的？”

宇文盛不可思議地望著堆在地上像一座小山一樣高的衣服，不明白她瘦弱的身體怎么可能完成本該不可能完成的事呢？奴洗宮沒有多余的人嗎？怎么可以讓她一個人做這么多事？

不知不覺中，宇文盛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怒火上升，幾乎要尋找一個發泄的地方了。他也沒有察覺到，何時之間，自己這么在乎這個丑得讓宮中的人人避而遠之的人了。

想起前幾日在天啟殿受的屈辱和警告，華曰本能地不想招惹這個讓人頭痛的蘭陵王。

完全忽視他的存在，自顧自地接著洗衣，如果快點的話，還有機會睡上一兩個時辰。再耽擱下去，又要熬通宵了。

“我來幫你。”說著就要抱起地上的臟衣服。

華曰憤憤地搶過去，眸中明明白白地寫著：不要你多事，不用你假好心。還有看到他這張臉時深深的厭惡。每次看到他的臉，過去不堪的記憶總會一次一次地浮現在她的腦海里。盡管逼迫自己不去想看，可是還是做不到。

站在原地的宇文盛眼神有些受傷。每次看到她這樣不加任何掩飾，與別人不同的厭惡目光，就讓他想起很早就已經去世的母親。母親每次看到他的臉，總會眼中帶著厭惡，口中不停地嘆氣，甚至從來沒有抱過他。母親的眼里只有優秀的哥哥，聽話乖巧的哥哥，從來沒有他！從來沒有！

宇文盛像中了蠱一般，直直地走到那個從來不正眼看他，生下他卻厭惡他的女人面前，伸出雙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不帶任何一絲感情地，往死里掐。

華曰瞪大眼看著這個突然發狂，目光陰狠邪肆，不帶任何感情的美麗男子，此時發狂的他讓他看起來更加妖嬈，更加詭異。

他，是不是瘋了？

華曰僅存最后一絲思緒的腦袋里只殘存這個念頭。他瘋了，他瘋了！

華曰本能地使勁掙扎，可是脖頸上的雙手像鋼鐵一般，死死地鉗制著她，不管她怎么掙扎，不管她怎么手打腳踢，都無法掙脫，無法讓脖子上窒息的鉗制有一絲松懈。

喉間的最后一縷空氣都被抽干，眼珠往前凸起，臉上因為血液沒有流通而變得異常潮紅。就在華曰幾乎以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任命地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的時候，求生的本能讓她使勁全身力氣抬起手腕毫不猶豫地，毫不手軟地一巴掌打過去。

掌聲打在他白皙的臉上聲音清脆，雪白中有一個巨大的紅色五指掌印，這不但留下了印記，也打回了他的理智，打回了他入魔的魂魄。

宇文盛怔怔地望著在自己手中使勁掙扎，幾乎昏死過去的人兒，驚嚇地放開她，倒退幾步。脖子得到自由之后，癱倒在地上的人兒像入水的魚兒使勁呼吸，接著是不停地咳嗽起來。

“對，對不起。”宇文盛眼含愧疚，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歉意：“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宇文盛怔怔地望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剛才差點害死一個人。

宇文盛驚慌失措，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坐在地上的人兒順氣順了好一會兒，在確定自己從鬼門關前走回來之后，她踉踉蹌蹌地起身，看著一臉愧疚擔心的宇文盛，看著那張本來就美麗的臉上因為不忍更加妖冶的臉，冷冷一笑。然后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自顧自地開始她還要完成的工作。

雖然她一句話也沒說，可是宇文盛依然可以看出她傳達出來的訊息：不要再來煩我，最好滾得遠遠的。

宇文盛愣愣地站在那，望著腳步有些不穩，但是背影倔強的人兒輕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原諒我，但是我還是要說對不起，即使一千遍一萬遍，我都會說對不起。”一直往前走的人兒聽到，并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