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什么人?”艾琳問道。
“我們是海神赫黎的使徒。歐雅庭海神殿的神諭祭司。至于我們的名字那已經不重要了?!鄙裰I祭司居然說出了海神的名字,這在海上可是大忌,至少在人族中是這樣。
李沐晨心說這群人,是算把自己完全無視掉了,不過好在他也習慣了,卻也不是那么生氣。他仔細地觀察這三位魚人。他們與他之前所見到的赤身裸體的人魚不同,他們都穿著華麗的鑲滿著寶石,閃著流動的光芒的長袍,看起來倒是斯斯文文的,好似都很有些文化似的,完全感受不到什么王霸之氣,倒是滿滿的土豪氣場深深地震撼到了他。
“我的父親呢?”艾琳又問道。
“令尊剛剛受了點小傷但并無大礙,已經被我們送到歐雅庭休息去了。”神諭祭司們說。
“如果我不跟你們走會怎樣?”艾琳試探道。她眉頭緊蹙,心想父親一定就是被這三條魚人抓走的。
“那么我們就只好將你們全部都抹殺掉?!比簧裰I祭司回答的很是直接,完全沒有半點的繞彎子。但瞬間氣勢就完全不同了,好似一張緩緩拉開的弓對準你讓人心頭一緊。
讓李沐晨突然感覺到對方此時好像從哪個鄉下來的富家翁瞬間轉化成了殺伐決斷的君王,語氣中永遠帶著不耐煩的倦意和殺意。說出,來人,給我拖出去砍了。這樣逼格滿滿的話就好似他們的口頭禪那樣的隨意。
“不可以啊,艾琳!絕對不可以跟他們走??!”李沐晨在艾琳的身邊大聲說著。
無論如何這三條魚人都不是什么善類,他絕不會允許艾琳被他們帶走。
艾琳卻并沒有理李沐晨而是繼續對三位神諭祭司說道:“你們如何證明我的父親在你們的手中?!?
一位神諭祭司從掛滿珍寶閃耀的華服中摸出了一顆珠子,扔給了艾琳。
艾琳接過珠子,李沐晨看到那珠子好似他小時候玩的最大號的彈珠那么大,發著淡藍色的光。艾琳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將珠子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同樣她的脖子上也有那么一顆。
接著艾琳又說道:“如果我跟你們走,你們會放過我的父親還有我這位朋友嗎?”艾琳指了指身邊好似保鏢一樣全身戒備怒目而視的李沐晨。
“當然?!?
艾琳低著頭沉默了一下,又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向面前的一位神諭祭司。艾琳咬著唇,此時眼睛中已經沒有半點的遲疑,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只需要自己就可換回父親還有李沐晨的性命,她覺得很值。
“那好,我跟你們走?!?
不知何時她已經來到了船邊。海風吹起她褐色的長發,背影是那樣的決然。
李沐晨看著眼前如此場景,不知為何就便想起了《史記》中那個劍術不精卻驟有些義氣的二把刀刺客荊軻來。
“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為變徵之聲,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為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為慷慨羽聲,士皆瞋目,發盡上指冠。于是荊軻遂就車而去,終已不顧。”
李沐晨每當讀到此時,都會悲從中來。他并不為荊軻刺秦王的失敗而悲哀,他只是單單的為荊軻悲哀,因為他知道無論荊軻成功與否,他都不會再回來了。他的心中總是為荊軻感到憤憤不平,這就是那所謂的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嗎?這到底是什么狗屁的義氣,難道自己的命就那么的不值錢嗎?李沐晨一直都無法理解。
然而此時他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他覺得那個女孩真是酷斃了,原來女生也可以這么酷。他突然覺得自己懂了。
“不可,艾琳不要過去!”
李沐晨在她的身后大聲呼喊著,他瘋了似的狂奔了起來,他伸手想去拉住艾琳。但艾琳并沒有回頭,她從甲板縱身一躍跳到了海面上,因為她覺醒刻印的緣故,她并沒沉入海中,而是能夠在水面上行走。
李沐晨跑到船邊,這時船邊四面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了三四米高的水墻,將他擋住。遠處的神諭祭司瞇著眼看著眼前的場景。
“艾琳!艾琳!不要過去!”李沐晨大喊著,想要沖出水牢,水流的速度太快,力量也太大了,將他強有力的反彈到甲板上。李沐晨透過水幕看到艾琳越走越遠,他起身拿起木漿又沖向了水墻。
他用力的揮舞著木漿砸在了水墻上,發出砰的一聲,水墻紋絲未動,卻感到一股向上的巨力,竟生生地將他手中木漿奪走,木漿被水流沖到了半空之中,李沐晨再一次的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
李沐晨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場景,一咬牙,MD,拼了!他血液上涌,眼睛變得通紅,從甲板上爬起,弓著身,好似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
就在這時艾琳轉過了頭看向他,這時他才看到,她的眼睛也是紅的,風吹干了淚水,也吹散了她的頭發擋住了半張臉。
“艾琳,我來了!”
李沐晨大吼一聲,好似一個抱著橄欖球的四分衛那樣側著身沖刺著,向水墻撞去。
“李沐晨!”艾琳也大叫了一聲,向他跑來。兩人相向而行,此時還有什么能夠阻擋兩人的腳步呢?
哪怕是快鋼板,老子也要給他撞碎!
李沐晨身體接觸到水墻的那一剎那,真的感覺自己好像撞向了鋼板,瞬間巨大的沖力就讓他感到頭暈目眩。然而他并沒有倒下,腳下依舊加著力。
“還不夠!還不夠!”李沐晨大吼著,腳下奮力地蹬著,竟真的撞過了這如同鋼板一樣的水墻,一頭栽倒了過去。
然而他并沒有掉到海中,而是栽倒在了艾琳的身上。他感覺自己好似一個燒干了的水壺,再也沒有熱氣能讓自己跳起來了。
艾琳輕輕地抱著他的頭,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滴在了他的臉上,很熱,很熱。
那些水墻在這時也已降了下去,兩人已經相擁在了一起,這阻擋兩人的水墻便再也沒有了意義,而那三位神諭祭司依舊半瞇著眼看著他們。
艾琳愛憐地輕撫著他的頭,兩個人沒有再說話。李沐晨知道分開他們的不是水墻,也不是別的什么,只是因為他的力量不夠。他從來沒有如此時這樣的渴望力量,因為他還未曾因為自己的弱小真正的失去過什么東西。而此時正是他還債的時候了。
艾琳將李沐晨輕輕地放在了船舷上。將自己的那顆魚人淚,掛在了李沐晨的脖子上。
“這是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送給我的魚人淚,我一直帶在身上,你一定要保管好它,我得走了?!卑諏⑹謴睦钽宄康纳砩铣樽吡耍瑩]了揮手,轉身向神諭祭司走去。
“再見了……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再見了……”
海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艾琳和神諭祭司一同消失在了其中。
船上,只剩下李沐晨一人,還有那盞隨風搖曳的魚油燈。他坐在船舷上,手中握著胸前那顆魚人淚,感覺整個世界都空了,巨大的悲傷好似海水般向他襲來,然而他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只能把自己縮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