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醫院里。
林韜剛吃完早餐，監護室的門便被人輕輕敲了幾下。
“你是？”
“你是？”
兩人同時向對方發問。
林韜看著眼前與自己差不多高，干凈利落的短發卻一臉憔悴，還長了一些小胡須，身著黑色格子體恤衫，藍色牛仔，棕灰色運動網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子。
林韜還以為是羅大陸回來了。
“我叫林韜。”
“你好，我叫龍天一。請問一下時小果是在這里嗎？”龍天一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嘴角還有油漬的男子，自我介紹后便把目光往里探了探，問道。
“請進。”林韜側身讓出一點空間。
“謝謝。”龍天一徑直走到時小果病床邊，滿臉心疼，“她情況怎么樣？”
“深度昏迷，其他都還好。”
“多久了？”龍天一握住時小果那雙一如往常冰涼的手，語氣有些哽咽。
這是從前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啊，如今卻……
龍天一是時小果從初中一畢業到大學三年級的男朋友，他愛她，眾所周知，也無人能及。
“快半個月了。”
“醫生說過什么時候會醒過來嗎？”
“說過，他說不知道。”林韜看著眼前被淚水浸滿雙眼的龍天一，輕聲說。
這情緒，是得有多在乎，才會那么溫柔和難過。
林韜看了看，輕手輕腳地退出了病房，合上門，靠在邊上，腦子里是龍天一那雙浸滿淚水的眼。
“對不起……”一聲哽咽的“對不起”之后，便是一陣被強烈隱忍的哭聲。
“龍天一是誰啊？”
“我姐的前男友。他來了？”
林韜的手機界面停留在與羅大陸的對話框里，心里莫名的有些難過。
不知是對不知何時醒來的時小果，還是對比他更愛她的龍天一。
龍天一，是時小果此生最對不起的人。死心踏地的在時小果身邊待了那么多年，卻終究還是被辜負。
有人說，愛情里很心酸的便是，一個人計劃著未來，另一個卻在計劃著離開。
時小果是那個計劃著離開的人，而他則是那個計劃著未來的人。
像是算準時間那般。在三年前高考完的那個暑假，也是龍天一說再等她三年的凌晨。
那天龍天一莫名其妙的很心煩。跟朋友喝了幾箱的啤酒，一邊回憶著在一起的三年里，盡管曾不止一次睡在同一張床上，但是從來沒有實在性碰過她，沒有正式性地牽過手，沒有令人心跳加速的親吻，也沒有像情侶間那般親昵，反而是像極了朋友間的相處模式。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是哪里出了問題。
便一氣之下獨自去了桐城的夜市點了啤酒燒烤，喝到凌晨兩點多，兄弟幾個也安撫了一下下時小果，便也去找龍天一給兩人說好話。
時小果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反省自己的行為，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龍天一打過來的電話在響了幾聲后被接起：“我跟你講哈，我只等你三年，我愿意再等你三年。”
回想著前幾天在夜市剛發生的命案，害怕他喝酒生氣了會做出什么沖動的事來，便心下一軟，輕輕地說了句：“好。”
真的也只有三年，龍天一也在第三年提出了分手，不早一分，不晚一秒。
因為他真的感受不到來自時小果發自內心的喜歡，她給他的，全是禮貌的敷衍。
說分開的那段時間，龍天一整個人都是極其奔潰的。仿佛又回到了沒有時小果參與的世界里，一片死寂，一片黑暗。煙、酒充斥的房間里，心里是一陣陣的痛，被驚醒地深夜里，淚水滑過的痕跡黏黏的。
而時小果卻像是個沒事人一般。如往常曬著在常去的奶茶店里買的檸檬水或者燒仙草奶茶，亦或者是跟她的那幾個閨蜜玩、旅游、吃火鍋，一向最不喜歡逛街的她也去了商貿國際城。
看起來一副很歡喜的樣子，像從枷鎖里解脫出來了一般。
每次看到在兄弟那里轉發來的圖片，曾不止一次問過自己，跟他分手，真的那么開心嗎？
事實似乎也確實如此。
熬過那些昏天黑地的日子，挺過那些無數次因為崩潰而使整個人頹廢的時間，嘗試著在無數個沒她在夢里的深夜里睡去，朋友的安慰，家人的關心，新異性地出現，時間的流逝，終于，不再那么難過了。
仿佛經歷了一次重生。
林韜回到病房里的時候，桐城已華燈初上，飯店里飯菜熱氣騰騰的。
“趁熱吃，給你也買了一份。”林韜將便當放在桌上，將趴在時小果床邊不知何時睡著的龍天一拍醒，遞了一盒給他。
“不好意思，昨晚沒睡覺，剛才太困，睡著了。”龍天一伸了個懶腰，揉了揉惺忪的眼說，然后感激地接過林韜遞過來的便當，“謝謝。”
“沒事。”
“你是她男朋友？還是老公？”吃著吃著，龍天一突然停下筷子，看著對面的林韜說。
病房里只有他一個人在照顧，時小果的父母不在，羅大陸回了家，關系應該不淺，而且自己也差不多兩三年沒有關于她的消息了。
為了不去觸碰有關于她的一切，自己能掩蓋的都掩蓋了，朋友也很關心地不再提起，就連羅大陸也被拉進了黑名單，直到昨天晚上鬼使神差地拉出來，在他的朋友圈里仔細的看了個遍，才看到關于時小果住院的消息。
懷著在愛里摻雜著恨的情緒就那樣糾結了一晚上，最后決定還是要來。
“呃…嗯…是。”林韜腦子愣了下，停住往嘴里扒拉的飯菜，假裝一本正經地說。
不管眼前的這個男人跟時小果之間有什么關系，時小果都只能是他的。
“好吧。”龍天一頓覺心里被小心翼翼裝得很好的難過，一下子散落了出來，鼻頭一陣酸澀，悶著頭說。
吃完晚飯，兩人坐在窗臺邊，看著外面千萬燈火。風從被拉開的窗戶縫隙里竄進來，一時很是舒爽。
“你做菜好吃嗎？”突然，龍天一打破安靜。
“嗯，還可以。”
“那你以后有時間多給她做菜，飯她可以煮的，就是菜不行，有時候她連自己做的都吃不下去。”龍天笑著一看了眼林韜，有轉頭看向窗外，似喃喃細語，又似在說給林韜聽。
林韜也很禮貌地微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