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月夜滲著一種孤獨的滋味，脫去戰袍的霍去病，習慣性的穿著一襲白袍。白袍很襯他，劍眉星眸、豐神俊雅，集齊了天地賦予的美好。清冷的風中，他身倚汗血馬，為病所累的身子靠它支持。這幾天來，略顯清瘦的身子愈發把他顯得有些欲臨風歸去的感覺。心口的箭傷，連日來的發作，連咳嗽中都帶上了血絲。他迎月而笑，笑得有些凄清。以為從那一天魂歸黃泉與孟婆的一番對話已經看清了自己的去路，誰知道真正在需要面對這一切的時候，心中的不舍遠遠超過了對已知命運的看透。



按原定戰略，后日清晨衛青便要發起對趙信城的總攻，而他必須加快行軍腳程，盡早能與他會師成功，也希望還有命能趕回長安，見上她最后一面。



“咳、咳……汗血馬，你說咱們會不會還有機會再看到她？”懷中的錦囊里珍藏著小言當初在雪地里為他尋找到的四葉草，如花笑靨絕世無雙，那樣的令人牽念、掛懷。



回到營帳，心絞加深，側寐反復，難以入眠。折騰了一夜，次日清晨強撐起身體，點兵閱將之后，急速前進。



身處長安的劉徹，何嘗不是一夜難眠。手中的紫笛成了他的隨身物件，絕不離身。猶記得言言每次傷心淚落的時候，總喜歡用它吹著憂傷的小調，默默的發呆。如今只剩下了紫笛，人卻杳無音信，如何讓他可以放心。派出去的的一批批的返回，就連司馬和文君都尋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



“言言你會去了哪，會平安回來嗎？”回到來鳳閣，少了言言的身影，他常常會一遍遍問著。



“這些日子，柔柔總是哭著要阿娘，朕該怎么回答她？”柔柔問及阿娘時，他總是習慣苦澀一笑，在心底里卻默默地問著言言。



“清觀樓的生意冷清了不少，沒了你和去病，生意會好到哪去，況且司馬他們為了找你也無心經營。”他不止一遍去過清觀樓，清觀樓的蓮臺清清冷冷的，縱然依舊客似云來，只是少了當初的熱情。四人鼎立的盛景輝煌。



“朕一定會找回你，哪怕用盡一輩子的時間。”琴音響起，翠若鶯啼，手指的節奏隨著當初言言手指滑過的痕跡，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

“按日子算，孩子也該是出生了，會是皇兒還是公主？其實不管是生男生女，朕都會給予他們全天下最好的一切。”傳了太醫，問了有關孕婦的有關情況，太醫說了排排日子皇子應該已經降生。劉徹望天，擔憂他們母子的情況。



……



仿若言言化成風，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他這個皇帝又多了一個毛病，自言自語的毛病。



趙信城內



我的房門被用力的敲打而叩響。冒失鬼又來了，無奈打開，果然是她，瞧到她的樣子，不由一笑。伊桑娜仁的尊容真是有些不敢恭維，銀槍劃過的傷口敷上了草藥，青綠綠的一片。大漠的草藥還真是奇怪，幸好當時徹兒被我用箭射傷的時候，沒有用上這些亂七八糟的草藥，為了折磨他，灑的是鹽巴，從現在看來，那是絕大的慈悲。



徹兒……一想到他，神色黯淡了些許，思念襲來吞噬了心，便也懶得開口理她，管她要說什么，顧自個兒走到墻邊，取下了曾傷過徹兒的羽箭，輕柔的撫著箭頭。



伊桑娜仁站在門外也不入內，瞧著屋內無語的我，道：“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聽不聽隨你。”因開口，牽扯了臉上的傷，讓她不由呲牙。



“愛說不說隨你。”我懶得和她玩這些游戲，“做為厥氏只曉得來尋我和伊心的麻煩，你羞是不羞？”



“哼，不和你計較！剛收到的消息，霍去病在弓盧水一役中受了重傷，聽說傷得很重。”衛青說了，在陳阿嬌心目中還有一個重要的人，那就是讓匈奴心驚膽顫的霍去病，為了他的事，絕對可以動搖她的心神。偷偷觀察陳阿嬌的反應，果然是不假。弓盧水一役，真正傷亡慘重的是她的父族，她的父親兄弟戰殺沙場，而她偏偏以為那只是陳阿嬌恐嚇她的一個玩笑話。



去病受傷……



手中的箭頭徒然握緊，難道所謂分別的日子終是要來臨了嗎？一直以為會先走一步的人是我，而我卻偏偏脫離了歷史的左右，活了一下來。親眼看到了大漢朝對戰匈奴的一次又一次的勝利，甚至也看到了張騫出使西域，入侵樓蘭，帶回的一匹匹的汗血良駒。而霍去病呢，注定會走不出那個歷史的局，命運亦不會讓他多留人世，必竟他的另一個身份是閻冥。記得他說過：“小言，如果下一次我真正離開了，就算變成了閻冥怕也是回不到你的身邊，陪你度過不開心的日子，今后真正你能靠的只有是自己……”



伊桑娜仁是什么時候離去的，我都不曉得。回過神來時，她早已離去。



霍去病的身子向來是鐵打的，該不會有事吧？我問著我自己，自己像是要替自己寬慰自己的心。正待自己要因為這個理由放松下來時，又會被另一個念頭提起。霍去病的身子是鐵打的，可必竟不是閻冥，人血人骨的，總難免會受傷、會生病，像是上次徹兒就有射中過他。



念想至此，干脆不如偷偷出城，去看看霍去病。對于，霍去病除了朋友的關心，更有一種心疼，閻冥如是、霍去病亦是如此。他向來孤獨的活著，卻想要比任何人都要過得高興，可是看到的卻永遠都是他孤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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