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無可奈何地朝我聳聳肩膀，這是早已料到的反應。我不放棄地用手抵住門，故作虛弱，聲音也輕了不少：“我產后體虛耶，總不成我站在門外，萬一落下個病根，那今后我可苦了。還、還有我翔兒還在你房里，做娘的想要看看孩子總也行吧。”就知道小喬不忍心，門大開。揚笑扶住小喬進屋，她的手指略顯冰涼了些，握住我的手指尖有些顫栗，讓我不由心疼。



“我把他帶來了，兩個人也不能永遠這么冷冷相處著。記得上次你離開皇宮的時候，我和徹兒都在祝福著你，希望在我們心里猶如親妹妹的你可以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哪怕那個人是伊稚斜，是大漢朝的敵人，我們也一樣在祝福你?！狈鏊?，看著伊稚斜進屋，語重心長的道，“你一定是在怪伊稚斜娶了厥氏，還有他不替他報仇對不對？為什么不能真正坐下來聽他說說話兒，說開了也總比什么都憋在心里來得強些。”



感慨，當初我和徹兒何嘗不是呢？所有的話、所有的心思都憋氣在心里，只是懂得一昧的退離，傷得不僅是自己也傷了彼此，才會有了分離、爭吵、隔閡，如果當時一一攤開了講明，也不會落個彼此傷心、彼此難過的份。



嘆氣，四下瞄了幾眼，在小喬的繡床上發現了正依呀依呀的翔兒。走近從床上托抱起他，悄悄退出了屋子，留給了他們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小喬向來聽我的話，希望這次也一樣，可以真正聽聽伊稚斜的話。



靜凝的空氣里，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一個站著、個坐著，只剩下淺淺薄薄的呼息。黑暗里，小喬望不到伊稚斜高大挺拔的身影，看不到任何的色彩，無神的眼眸沒有了定點，干脆合上了雙眸。



伊稚斜的右手伸在半空，離了小喬的發際寸許的光景又停頓了下來，猶豫不決，幽幽嘆了口氣，以盡可能溫柔的聲音對小喬：“你再也不相信伊稚斜了，對不對？”他負她的不止是一次，而是兩次，想要得到她的原諒怕是太難。



“昨日事昨是了、今日人今日心。如止水，何來的怨憎？”小喬盡量壓下心中的起伏不定，學著小姐當初的淡定從容、無喜無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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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伊稚斜的手還是落到小喬的頭上，“為什么你的身子在顫栗？”心疼伊心如今的退避，手緩緩下移到她柔滑的臉上，“其實伊稚斜還是那個會守在伊心身后寸步不離的伊稚斜，他什么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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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伊稚斜會帶給我快樂，可是他變了，變得讓我陌生，第一次把我推離，我可以原諒……所以，我回來找他?！睋荛_伊稚斜的手，倔強而絕決，“人們常說一句‘瞎了眼才認識了你這個混蛋’，果然是不錯，我果真是到瞎了眼的一刻才真正認識到你是個無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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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無情的人，從來擺在他面前第一位的不是女人而是權勢的熱衷。他可以在面臨決擇之時，毫無猶豫的選擇后者。他承認他是個無情之人，但是瞧到如無主幽魂的伊心，匍匐在冰冷的沙地上絕望的哭泣時，亂了心神、痛了心。



記得那時：



他從地上抱起伊心，納入懷里：“怎么了，讓我瞧瞧?！?



“看不到了，我什么也看不到了，伊稚斜我看不到了，怎么辦？”她一遍遍呆板重復著看不到了，天地間她仿佛除了這一句話之外失去了其他的語言能力，脆弱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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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呵護一件最珍惜的寶貝在風沙之中緊環著她：“伊心不怕，伊稚斜會成為你的眼睛、成為你的方向，所以伊心不要怕……”向來只是認為伊桑娜仁只是單純的刁蠻任性，怎么也想不到只是因為她無意中聽他說了一句話伊心的眼睛最美麗，便下了狠心?，F在他唯一能做的是盡其最大可能安慰著心神俱傷的人兒。



剛才的恐慌還久久未能平息，伊桑娜仁那雙帶著被嫉妒覆蓋了原來彩色的猙獰眼眸，幾近殘忍地望著她，然后連這種可怕的眼神也在她的視線里一點一點變成黑白，然后連僅剩的黑白都的消失。



她啜泣昏迷在伊稚斜的懷里蜷縮成團，雙手緊拽他胸口的衣袍連昏睡中都不肯放開手。直到把她安置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她的手才逐漸放開，轉了個身繼續睡去。他離開去找了伊桑娜仁，不是為了被伊心討回失去了的眼睛，而是前去安慰自己的厥氏，那一夜他是在伊桑娜仁的床邊溫純了一夜，蜜語甜言說了大堆。



這樣的他怎么會得到她的原諒。



“我知道你孤單，所以才找了陳阿嬌陪你?！币林尚卑膺^她的身子，讓她聽著，“伊心你的眼睛會好，伊稚斜不會放棄?！?



“能不能放了小姐？”現在她什么也不求了，只求小姐能夠平安回到中原，回到劉徹的身邊，“我不要她陪著，我失去了幸福，怎么能也讓小姐離開心愛的男人在這里陪我?！币林尚苯墎砹诵〗悖M會是單純的讓她只是陪她，向來以利益為重的他，會為她大費周章嗎？不會！



“現在她走不成，也不能走。”他搖頭，衛青已經兵臨城下，趙信城已然草木皆兵，他必須全力抵抗衛青的兵馬，無暇照顧其他，只有陳阿嬌在，才能護伊心周全，更重要的是，有她在，為了伊心，她也一定會在最重要的關頭助他。



他還是不肯放過小姐，連她這般的懇求他都不肯有所退縮。她再度縮回了身子，捂住了耳朵，大喊了一聲出去之后，便再無聲響，拒絕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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