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姝一大早就被從被子里挖出來了,當(dāng)然這時的皇上早已經(jīng)在金鑾殿上朝批奏折了。潤姝睡眼朦朧地就被放在了轎子上,迷迷糊糊地就前往了坤寧宮。按照錢麼麼的吩咐,一下轎入了殿在太監(jiān)宮女的通傳聲中就跪了下來,請安道:“姝兒給母后請安了。”
坐在上面榻上的皇后不冷不熱地點頭道:“起身吧。”左手輕揮之下就有宮女領(lǐng)潤姝坐在了左側(cè)的紅木椅子上了。
潤姝張著嘴打哈欠,端過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一股沖鼻的薄荷油味直入腦髓,嗆得她立即睡意全無,眉頭皺得都快連成了一條線了,含在口中的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黃了一張小臉。
一身女音緩緩飄來:“看來母后這里的茶是不適合十二公主的口味呀。”
潤姝只好勉為其難地咽下了肚,那茶卻是再也不碰一下了。捏起果盤內(nèi)的核桃酥咬了一口后臉色才漸漸轉(zhuǎn)好。
“吃過早膳了沒?”
“沒。”潤姝小聲地道。
皇后點點頭,下面什么話也沒有,反而是閉目安神。
潤姝不安分地扭著頭,用眼神詢問著麼麼可以走了么,得到的卻是搖頭的警告。
“怎么?”皇后的聲音再起,“十二公主不愿意在哀家這宮里再呆了?”
潤姝苦著臉,嘟著嘴道:“母后都不對姝兒講話……”
“哦?十二公主是嫌母后冷淡了?”
潤姝懨懨地垂著頭:“姝兒不敢。”
皇后的手指在坐榻上劃了劃,依舊是素著一張萬年冰寒臉,淡淡地道:“來人給十二公主上些果子茶。”
這所謂的果子茶也不過是用紅棗蜂蜜煮的湯水,配上一些大餑餑、小餑餑,還有一些脆餅。
潤姝稍微撿了樣脆餅咬了兩口,先填填肚子再說。
皇后看著她吃,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的那些皇兄皇姐們早就在我這吃過了。”
潤姝轉(zhuǎn)著眼珠子,心中知道她是嫌自己請安地晚了,也不吱聲,低頭吃茶。
皇后自顧自地喝著茶,別話也不再提了。許久后長嘆道:“吃好了就回去吧。”
得了特赦令,潤姝喜上眉梢,跳下了地剛要走,殿外卻有人稟道:“容貴妃、黃貴妃到——”
兩位貴妃款身行禮道:“臣妾們給皇后請安了。”
皇后謙謙有禮但仍舊不咸不淡地道:“坐吧。”
這黃貴妃剛坐下,像這才看見了屋內(nèi)的潤姝似的,驚奇地呼道:“原來十二公主也在啊。真是許久都不曾在這里碰見了。”說完別有他意地瞄了眼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帶了絲不屑。
“是啊,真好像是有些日子沒見十二公主了。”容貴妃接口道,“只是十二公主比前些日子更加可愛了。”
潤姝見她們在討論自己,也沒有什么興趣聽,正待走人時卻又聽見那黃貴妃在身后酸溜溜地說道:“莫不是看見了我們,這十二公主才要走的吧。”潤姝翻了個大白眼,吐了吐舌頭,正要充耳不聞卻抬頭看到了麼麼嚴(yán)厲中夾雜著請求的眼色,猶豫了許久,不得已又坐了回去,無奈地重新吃起了茶。
皇后有些贊許地瞥了潤姝一眼后語氣溫和地對這兩位貴妃道:“有勞兩位妹妹來看本宮了。”
“姐姐你客氣了。”容貴妃黃貴妃異口同聲地道。
“昨個兒皇上沒在妹妹那里過夜,所以今個兒起得早了便來看望姐姐。”黃貴妃以手絹捂嘴,細聲地笑道,“若皇上去了我那,妹妹就起不早了。所以日后妹妹有什么禮數(shù)不周的地方還請姐姐寬恕才是。”
皇后點頭,反而轉(zhuǎn)頭瞧著正悶悶地吃著小餑餑的潤姝,目光中流連中蘊藏了某種溫情。
好半天地不說話讓這殿內(nèi)的氣氛變得靜謐了起來,兩位貴妃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還是黃貴妃機靈,想到了一個話題,于是強裝笑臉地對容貴妃道:“今年大皇子可就十二歲了,按照祖制是該在宮外選址修建府邸了。不知皇上可有選好?”
容貴妃一聽這話沒有半點的喜慶,反而是哀愁著臉,嘆氣地道:“妹妹又不是不知今年皇上要為那和碩王爺舉行隆重的祭祀大典,與潤印這孩子的生辰正好撞上了,今年是沒有什么指望了。”
黃貴妃卻像是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地道:“那個和碩王爺呀,我也聽說過,聽說俊美不凡,和皇上的關(guān)系好得不得了,只是可惜呀死在了……”
“咳咳——”皇后適時地干咳了兩聲,對左右的侍女道:“茶水冷了,重泡一杯。”
經(jīng)皇后這么一提醒,黃貴妃立馬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白了臉,心中暗暗叫苦,她竟犯了宮中的大忌!這和碩王爺?shù)乃涝趯m中就像是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誰也說不得!很快她又慶幸皇上不在這里。趕緊用絲帕遮住口鼻,打著馬虎眼道:“哎呀,我真為大皇子嗟嘆呀,看來這未來的太子府只好等明年了。”
皇后凝重地瞧了黃貴妃一眼,接過才泡的茶,吹了吹,對容貴妃道:“大皇子已經(jīng)十二歲了,可否安排了兩位侍妾對潤印進行開導(dǎo)啟蒙?”
容貴妃面色一紅,羞澀地道:“臣妾已經(jīng)在著手安排了。”
皇后點頭道:“這男孩子的第一次極其的重要,尤其潤印還可能是未來的太子,可要挑兩個伶俐會服侍的丫頭。這可關(guān)系到日后的江山社稷。”
容貴妃低頭應(yīng)承道:“是。臣妾受教了。”
黃貴妃嘆了口氣道:“我家的潤行還要再等個六年才能讓我這個做娘的操心啊。他這孩子一點也不求上進,潤姝都去學(xué)堂上學(xué)了,他還窩在床上呼呼大睡呢。”目光時不時地著落在對面的潤姝身上。
潤姝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她們說著亂七八糟讓人聽不懂的話為什么都要帶上自己啊!?而且她什么時候才能走哇……哀求地看著站在殿門口的麼麼,兩片嘴唇無聊又無聲地磨了又磨。
不知是不是天意幫著她,正在潤姝的耐性到達極限時殿外有人高唱道:“大總管李公公求見——”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李大寶小跑步地走進殿內(nèi),笑瞇瞇地道:“皇上派奴才來給十二公主送風(fēng)箏。昨兒晚上十二公主突然說想要放風(fēng)箏,奴才就連夜敢做了一個。皇上原本正在批奏折,抬頭看見了天上飛的小鳥,便想起了風(fēng)箏這事,奴才就給送來了。”
潤姝一聽風(fēng)箏好了,一掃剛才的沉默壓抑,拍手大叫道:“在哪?在哪?快給我看看!”
李公公謹(jǐn)慎地抬頭瞧了皇后一眼:“奴才恐辱了皇后和各位娘娘的眼,沒敢?guī)нM殿來,那風(fēng)箏就在殿外。”
潤姝一聽就在殿外,心思早就飛了出去,急切地想看卻又不敢擅自離殿,腦袋不知如何是好地左右徘徊,那表情煞是可愛。
“罷了,”皇后忍不住開口了,“去玩吧。”
潤姝高呼一聲“萬歲”就又蹦又跳地奔了出去。
容貴妃看著她小小的身影,羨慕道:“皇上真是寵愛這十二公主。”
黃貴妃冷哼道:“可不是!恐怕皇上把對其他皇子的愛都給了她了!連大皇子都不曾這般過。”
容貴妃身子一挫,訕訕地端起手邊的茶杯。
這邊的潤姝看著新做的風(fēng)箏歡喜得不得了,眼睛笑得只剩下了一條縫。一手抓著風(fēng)箏一手拖著長長的線首先來到的是二皇子住的宮殿。還沒進門就高叫道:“二皇兄!二皇兄!快來看我的新風(fēng)箏!”
這二皇子沒有出來,出來的倒是一位衣著稍微華麗的婦人,見了是十二公主,熱情地道:“十二公主快快進屋!你都好些日子沒上麗姨這里了,可讓麗姨想死了!”
潤姝難得地露出了一副憨厚的表情,羞怯怯地別著頭叫道:“麗姨……”
“哎!”麗貴人一邊應(yīng)著一邊上前拉住她的手,戲謔道:“到麗姨這里還怕什么羞!倒好像是我們潤陽的新娘子似的。”
潤姝難為情地蹭了蹭麗貴人的手,忽地又睜大了眼睛,好奇地問道:“新娘子是什么東西?”
麗貴人抿嘴笑道:“新娘子什么東西也不是!”
“哦……”潤姝似懂非懂地點頭,扯了扯掛在背上的風(fēng)箏,扭著頭問道:“咦?二皇兄上學(xué)了么?”
“他呀都好幾天沒去上書房了,這會子應(yīng)該在他的房里看書吧。”
潤姝聽二皇兄在房里,便拖著風(fēng)箏就往里跑。進了房間果真看見他正舉了本書在讀,躡手躡腳地湊到他的背后,出其不意地大叫道:“二皇兄!”
朱潤陽瞄了眼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一張臉,沒有半點反應(yīng),目光仍舊回到了手中的書上。
潤姝眨著眼睛瞧了這書一眼,問道:“你怎么不去上學(xué)?”
朱潤陽懶懶地道:“你都將老太傅氣走了,我還上什么學(xué)。”說著身子便轉(zhuǎn)了個方向,避開她。
潤姝扭捏地晃了晃腦袋,輕輕地靠了上去,嘟嘴叫:“我哪有……”
朱潤陽見她又湊到了跟前,于是又轉(zhuǎn)了身子避開她,并也不搭理她。
潤姝見二皇兄不理自己了,輕聲喚道:“二皇兄……二哥……”扯住他的袖子,撒嬌道:“二哥你在生我的氣么?”
朱潤陽冷冰冰地對著書道:“不敢。”
潤姝苦思冥想了很久,求饒道:“我讓太傅回來還不好么!我今晚就去求父皇。”上前又拉了拉他的衣擺,像小貓般楚楚可憐地喚道:“二皇兄……二哥……”
朱潤陽強收住想笑的嘴角,佯裝生氣道:“老太傅回來了你還會把他氣走。還不如別回來了。”
“我保證不氣太傅了!”潤姝趕緊道,“二哥你就別生氣了……”
“真的?”朱潤陽挑眉看著她。
潤姝重重地點頭。看見二皇兄終于對自己笑了,自己無來由地也跟著嘿嘿地笑了。討好地拉過背上的風(fēng)箏,舉著道:“好看么?”
朱潤陽放下書,認(rèn)真地看了看,贊道:“好看。你做的還是你麼麼做的?”
潤姝得意地?fù)u頭,露出兩顆虎牙大呼道:“都不是!是李公公做的!”
“哦?他還是這本事?”
“當(dāng)然!”潤姝將風(fēng)箏頂在頭上,興高采烈地轉(zhuǎn)了一圈,眨著閃閃發(fā)光的眼睛,“二皇兄我們?nèi)シ棚L(fēng)箏吧!去嘛去嘛!”
“潤陽,十二公主難得來一次,你就陪她去玩吧。”麗貴人走了進來,急忙沖朱潤陽眨眼睛使眼色。
朱潤陽原本燦爛和煦的臉?biāo)查g有些陰沉了下來,站起身子,與自己的母親擦肩而過,背對著背,冷沉地道:“遵命。”
麗貴人身子一怔,唇抖了抖。
潤姝卻立即歡天喜地起來,頂著風(fēng)箏上前拉住二皇兄的手,高呼道:“哦——去放風(fēng)箏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