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放學時潤姝走到了老太傅的面前，今天的她完全失去了往昔的朝氣，變得有些無精打采的。

“嗯。”老太傅看了她一眼便繼續收拾桌上的毛筆和書本。

“太傅……”潤姝踟躕地扯著自己的袖子，“太傅我有件事要想來問問太傅。”

老太傅還是淡淡地應承著，一邊忙著自己的事一邊隨口道：“什么事？”

潤姝睜著大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極其認真地注視著老太傅，急切地問道：“太傅，我該怎么樣做父皇才會冊封我呢？”

“哦？”老太傅明顯得是吃了一驚，停下手中的事，捋著自己的胡須，瞧著潤姝，看不出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十二公主是想皇上冊封什么？”

潤姝迎上太傅的目光，堅定地道：“像大皇姐那樣，封個什么碩公主。”

老太傅了然于心地點點頭：“原來是想要皇上封個和長公主一般的封號。”說罷笑著拍拍潤姝的頭，“是榮碩公主，可不是什么碩公主。”

潤姝見老太傅明白了，立即來了精神，欣喜地直點頭。

老太傅撫著山羊須，頷首想著什么，片刻后道：“這也不難。”

不難？

潤姝直勾勾地死瞅著太傅。

“呵呵——”老太傅低笑了三四聲，“后天老夫就去年學你們的《大學》要作次小考試。若是到時十二公主能考得不錯，老夫可以考慮替公主向皇上說情推薦。如何？”

小考試啊……潤姝有些犯難。她最怕讀書，也最怕做什么試卷了。苦惱地直抓頭發。

老太傅笑瞇著眼，捧起桌上的一摞書，瞥了潤姝一眼道：“十二公主快回去用膳吧。如果你沒有把握，后天的考試公主可以不參加。”

潤姝聽了太傅的這句話，趕緊跟上去，叫道：“太傅！我一定參加！太傅，到時你可要給我向父皇說啊！”

老太傅并沒有折回身子，步調也沒有放慢，仿佛就沒有聽見潤姝的話。不過他的嘴角已經扯出了一道弧度，只見他的山羊胡子微微顫動，數聲淺笑便傾瀉而出。

潤姝覺得自己又有了希望，渾身來了勁。這一興奮便邁開雙腿直奔了出去，還沒出上書房的大門就大喊著：“麼麼——麼麼——”

錢麼麼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她，安慰道：“小祖宗怎么了？跑的這么快，有沒有摔跤啊？”

潤姝欣喜地搖搖頭，呵呵地笑道：“麼麼我們快回去吧，我餓了！”

“好！”錢麼麼將她往鸞轎上抱。潤姝如今九歲，已有錢麼麼的下巴那么高了，體重也不是孩提時期的體重了。錢麼麼抱著她很是吃力，不過卻穩穩當當地將她直接抱進了鸞轎。伏在鸞轎的一角處頻頻喘著粗氣，甩著手中的帕子，對抬轎的太監道：“還不快起轎！公主急著用膳！”

鸞轎抬起，一顛一顛地在宮道上走著。

潤姝探出半個身子，問道：“麼麼，父皇就等我一個人吃飯么？”

錢麼麼亦趨亦步地走上前，點頭應道：“當然！”

潤姝縮回了身子，想了想又重新探出了身子，狐疑地問道：“大皇姐呢？可也在父皇那？”

錢麼麼想了想，緩緩地搖頭，“你大皇姐去出宮去大皇子的府上了。你父皇就光等你一個人。”說罷就催促轎夫道：“還不快些！”

抬轎的太監立即加快了腳步。沒多會兒轎子就在乾清宮的殿外落了轎。潤姝疾步沖了進去，直呼：“父皇——”

朱化抱住她的身子，有些埋怨道：“怎么這么晚才放學啊？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太傅生氣了，所以被留下了？”

“沒有！”潤姝瞪著眼珠子一口否定，“我才沒有呢！”

錢大寶上前走了一步，笑瞇瞇地跟著道：“十二公主一向都很乖巧的，前些日子那王太傅還夸公主上學刻苦了呢。”

潤姝見有人作證，便委屈地昂起頭，氣惱地不去看父皇。

“看來是父皇的不是了。”朱化摸了摸潤姝的臉頰，“姝兒可是生父皇的氣了？父皇送你樣東西賠罪可好？”

潤姝眨了眨眼睛，扭著腦袋四處看著，想看出父皇想送的是什么。

朱化拍了拍手。李大寶不知從何處捧著一個小盒子呈了上來，遞到了潤姝的面前。

潤姝好奇地看著這個紅色的小木盒，又回頭看了看父皇。猜不出里面放的會是什么。

“十二公主您打開看看吶。”李大寶呵呵地直笑，“皇上可是特意命人連夜趕工給公主您準備的呢！”

潤姝遲疑地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撥開盒蓋子。一道晃眼的金色耀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姝兒喜歡么？”朱化將盒子里的東西取了出來。

是一塊金牌。上面刻了“朱潤姝”三個字。這三個字都是用當時最珍貴的藍寶石鑲嵌而成。一顆一錢重的藍寶石就足以用千金來換。這塊金牌上的寶石又何止幾兩！

潤姝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一顆顆的藍寶石，寶石折射出來的光彩刺得她睜不開眼但她又不得不睜大了眼睛。

“喜歡么？”朱化淡笑著將金牌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潤姝如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摸著胸前這金牌，潤姝遲疑地道：“父皇，我脖子上也有一塊金牌，是父皇五歲送我的。”說著就將衣服里面的那塊金牌拖了出來給父皇看。

朱化摸著她的臉頰，寵溺地笑道：“父皇給潤姝的總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什么都是，這金牌也是。宮中誰都沒有，就只有姝兒有。”

潤姝看著這兩塊金牌，愛不釋手地這摸摸那摸摸，一副那種討到糖吃的小孩子的模樣，特別雀躍特別興奮。

這是朱化就昨晚對潤姝的彌補。但他沒想到潤姝會這么歡喜，看著她越發精致的眼眸，那孩童的純真深深地印于了他的眼底。朱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的鬢發。純真是多么美好的東西……這是他一直想抓住又抓不住的東西……

“父皇，我餓了。”潤姝抬眼嘟嘴摸著咕咕叫的肚子道。

朱化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隨即收了回去，斂起神色拉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對李大寶點頭示意。

李大寶走至殿門口，高唱：“傳膳——”

潤姝吃完午膳就回了自己原本的寢宮，雖然她已經不睡在這里了，可是這座宮殿還一直為她留著，每日都有宮女精心地打掃，里面的陳設一點也沒變。不過現在暫且給了吳凝月住。潤姝拿起桌上的《大學》就全神貫注地讀了起來。

吳凝月坐在潤姝的后面，手里拿了面刺繡，安靜地繡著東西。

錢麼麼則站在外室看著潤姝的側身，不敢上前打擾。這孩子難得讀書讀得這么認真，錢麼麼很是欣慰，但是欣慰之中卻蘊藏著極度的不舍。她記得昨晚這小人兒在自己的懷里痛哭流涕，哆哆嗦嗦哽塞不已地道著“我不要父皇還喜歡別人，怎么做才能讓父皇只喜愛我一個人……”，最終吃著她的奶在她的懷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看著她親手抱大的小寶貝終于知道了人生的艱辛，懂得主動為自己爭取想要的東西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