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內室的窗戶動了動，探進來半個腦袋四處瞧了瞧后這才又翻躍了進來。帶著幾分歡喜小跑道床邊，對著床上的潤姝道：“昨天御醫說你快醒了。你想什么時候醒啊？”說完有些唏噓，側身躺了下來，伸手連被子攬住潤姝，喃喃地道：“你快點醒吧。我寫一百遍的“笑”字給你可好？如果不行，那我做一百個風箏給你可好？”身子往里挪了挪，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將臉黯然地揉進潤姝身上的被子里，吶吶地道：“這里只有你是我的朋友……”

“冷……冷……”

不解中帶著強烈的怔驚?？焖俚靥痤^，急切地問道：“你醒了么？哪里冷？”

“冷……”潤姝苦著一張臉，卻是沒有睜開眼睛，仿佛想極力地掙扎卻又被束縛了雙手，大張著嘴欲大叫吶喊，卻如溺水般發不出聲音，只能彷徨地哼哼道：“冷……”

朱潤崇用了全身的力氣緊緊地抱住她，掖好了她脖子周圍的被子，憑著他最大的努力確保被子里的熱度不再流失，“你還冷么？”

“冷……”潤姝呻吟著，然而眉頭卻有些舒展開了，“兔子……”

“別怕?！敝鞚櫝鐚W著大人哄孩子似的拍著潤姝的背，“我給你打跑所有的兔子，不要怕?！?

潤姝果真安靜了下來。似又沉沉地睡去了。

朱潤崇抱了許久稍稍離開了些，看著潤姝的睡顏，再看看天色，知道自己該走了，起身欲下床，可自己的衣擺被壓在了潤姝的被子下，伸手拉了拉沒有抽得出來。

吱——外室殿門被推開，又輕輕地合上。

朱潤崇慌了，用力地拉扯，可那衣擺卻像生了根般怎么也抽不動。情急之下只好順著衣角伸手進了被子，在柔軟溫暖的錦被之下觸到了一只綿軟的手，卻怎么也舍不得拉扯那手心里拽著的自己的衣擺了。猶豫踟躕之下已有人站在內室的屏風前朝這邊看了過來。

朱潤崇抽出了手，訕訕地低下了頭。

錢麼麼走近，看著他驚訝地低叫道：“九皇子？”

“麼麼?！敝鞚櫝缧邼氐拖骂^，頗有些不好意思。

錢麼麼看著他拉長的衣擺一直伸展到了潤姝的被子里，再看了看潤姝，似懂非懂，但現在她的臉色卻是忽陰忽晴，漸而驚喜交加，最后按捺住狂喜問道：“公主醒了？”

朱潤崇轉身看了潤姝一眼后對錢麼麼搖了搖頭，“我得走了。”可是卻又走不了，只好尷尬地扭頭看著自己的衣擺。

錢麼麼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輕聲呼道：“十二公主？十二公主？……潤姝？潤姝？”

“冷……”潤姝哼了哼，難耐地皺起眉頭，“好冷……”那被子底下壓著的衣擺更是緊了又緊，緊得朱潤崇不得不連連后退，并差點跌倒在床上?！袄洹?

錢麼麼愣愣地凝視了那被子下的衣擺好久，轉而笑道：“九皇子，不如你就留下來陪陪十二公主吧。你和她多說說話。放心，沒人會知道的。每日的飲食奴婢都會安排好。”

朱潤崇看著潤姝，對錢麼麼點點頭。

皇宮的夜晚露色凝重，星辰遮遮避避，但卻月華如水。

當夜朱潤崇和潤姝睡在了同一條錦被里。內殿燭火忽明忽暗。他在被子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看著錦文帳頂喃喃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很羨慕你，父皇要是也能像喜歡你那樣喜歡我就好了。宮里的人都欺負我，從沒有人愿意和我說話，背地里還嘲笑我，我每天都想哭……我喜歡一個人在地上寫字，還喜歡一個人坐著看天空，你以后陪我好不好。那我陪你放風箏好不好？你還喜歡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朱潤崇側著身子看著她，伸手幫她挪動身子，“你老這么躺著會很不舒服吧。”讓她翻了個身對著自己，單手抱著她好使靠在自己的身上，“我想我在這里就只有你一個妹妹了?！?

月亮一點點地升起再滑落，斗轉星移之后鮮紅的旭日自海平面徐徐托起。太陽在天空劃過橢圓形的弧度后又墜入了水平面下，重新換來柔和的月光。

“今天的太陽很好?！泵刻熘鞚櫝缍紩吭诖皯羯?，看著陽光明媚的外面，用手擋住了天上的烈日，看著蔚藍的天空，對床上的潤姝道：“不知是誰在天上放風箏，是蝴蝶風箏，放得很高。對了，我在我的院子里還種了棵樹，不知道有沒有人給它澆水?！?

每次都是他在自言自語，像講故事般。有時天上沒有風箏，他會說有什么樣的鳥飛過，又或者有什么形狀的云正在飄過，盡管聽不到回音，但他卻樂在其中。

但是，今天這么燦爛的陽光似乎在預示著今天會有什么轉變。

“水……水……”

潤姝孱弱的聲音剎那打破了讓人欲沉沉入睡的靜謐。仿佛是在一潭死水中擲入了一塊轉頭，掀起了一柱的水花。

朱潤崇茫然地從窗戶上回過頭，怔神了一會兒的功夫后趕緊奔到了床前，取了杯水，跳上床扶起潤姝，將杯沿貼在她的嘴唇上，緩緩地傾斜杯子。

潤姝仿佛渴極了般，大口大口地酌吸著。朱潤崇又急忙下去倒水。潤姝整整喝了三碗半才睡眼惺忪地半睜開眼睛?？词撬?，驚奇不解地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