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芷一聽是章姨娘來了，記憶里這位章姨娘乃是良家女，只不過是縣丞的女兒。前世李清芷覺得章姨娘的出身太低，又是個小妾，不配與她說話。

后來才知道，原來章姨娘的姨娘身份，是自己娘親當年做主抬的，當年娘覺得章姨娘是個好的，且是個安分的。不過自己卻是后來才知曉。那章姨娘以前看自己被崔氏蒙騙，也好心提醒過自己，只不過自己嗤之以鼻罷了。如今看來，若是章姨娘得用，倒是可以與之結交。

崔氏聽到章姨娘來了，心中想到，這章姨娘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子，來了必定是有事。只不過她性子軟綿，倒是個隨便搪塞拿捏的便也不必擔心。于是說道：“讓她進來。”轉而又對李清芷說：“母親記得你不喜這章姨娘，若是你不想看見她，你可以先回去。”

李清芷此時卻并不想走，那章姨娘明知道自己不喜歡她，卻挑著自己在的時候來，必定是有什么事的。便說“母親，沒事。我也想看看這章姨娘來這里有何目的。”

章姨娘入了正院，看著有些怯生生的。章姨娘今日著了一件紫色的百褶裙，裙上繡著些蝴蝶，戴著流蘇簪子。李清芷覺得，章姨娘這樣年輕便著紫色著實顯老了些。只不過，崔氏是個容不得人的主，打扮得太鮮亮了也著實不好。

章姨娘對崔氏和李清芷行了一禮，拉著庶妹李清玥道“妾今日帶了二姑娘來。是為了二姑娘的教養嬤嬤以及女師一事，妾識字不多，能教二姑娘的著實有限，且二姑娘年前已滿了六歲，該有自己的獨立院子了。妾思慮許是夫人平日里料理府中事務太忙，一時想不起來，便帶了二姑娘來叨擾夫人。”章姨娘這言外之意似是在說崔氏不將府里的庶女放在心上，只不過這話又讓人挑不出錯處。

崔氏一聽，原來只是為了這等小事，自己也沒什么好發作的，便說道：“嗯，知道了。晚些時候我讓人將星輝閣收拾出來，就讓二姑娘搬到那里去吧。至于教養嬤嬤一事…”崔氏并未說完，似乎也有所考慮。

話到此處，李清芷知道按照崔氏的性格，想必也不會認真去找教養嬤嬤和女師，便說道：“母親，怎的二妹妹到現在也沒有女師教習？”不待崔氏應聲，便又說道：“既是這樣，不如讓妹妹與我一同跟楊先生學習。”

楊先生楊雪沁原是隨國公的嫡出小姐，嫁入永寧伯府之后，兩家本是世代的姻親，永寧伯卻拿出證據指正隨國公貪贓枉法，害得隨國公一家被流放。而嫁到永寧伯府的楊雪沁自然不堪受辱，斷然與永寧伯世子和離。自梳不嫁。后來因為才學出眾，被李清芷的父親請來教導李清芷。

而這位楊先生收學生眼光頗高，同時收的弟子不會超過兩名。崔氏想著，若是李清玥這等上不得臺面的庶出丫頭拜入楊先生門下，那自己的顏姐兒該如何自處。便說道：“楊先生才識淵博，也不知是否愿意教導玥姐兒。”

“母親，不管玥妹妹資質如何，也是我相府的姑娘。再說了，若只是個旁聽，想必也沒什么打緊，楊先生多教導一人也無妨。”李清芷并不想崔氏得逞，便打算幫章姨娘和李清玥一次。又問李清玥道：“二妹妹，你可愿意與我一同學習？”

那李清玥一看是個機靈的，雖然知道李清芷以前不喜歡自己，不過自己如今有個機會可以學習，倒是并不想拒絕。但轉而想到也許嫡母不會答應，又有些猶豫，便往崔氏處望了望。

崔氏感受到李清玥的目光，覺得話到此處若自己仍舊阻攔對自己名聲也是有礙。便洋作大度道：“即使如此，你便去問問楊先生。若是先生答應，那玥姐兒也著實是個有福氣的。若是不答應，女師一事我也會另去尋來。”

章姨娘聽到此處，大喜過望。自己本也是經桂嬤嬤一事后覺得大姑娘許是對夫人有了芥蒂，便想賭一把，看來如今是賭對了。自己女兒能得到楊先生的教導，就算沒有被收為學生，但就算是曾旁聽過，對于將來說親，許是也會有所助益的。

章姨娘心愿達成，便對崔氏說道：“夫人。妾無事了，妾告退。”說罷，章姨娘便帶著李清玥離開。李清芷也無意多留，章姨娘剛走不久，李清芷后腳也離開了皓月院。正走過轉彎處的涼亭，卻見章姨娘獨自一人站在亭下，似是在等什么人。李清芷心知這是她回汀蘭院的必經之路，果不其然，不等她走到涼亭，章姨娘便走上前來，服了服身說道：“大姑娘，感謝你給了二姑娘一個機會。”

李清芷笑了笑說道：“我也是看二妹妹是個機靈的，若是沒人好好教導，也是可惜。你也不必謝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章姨娘猶豫了下，她見大姑娘如今似乎明白過來不少，也懂得防范夫人，但也覺得若是只是自己的臆測，又難免為自己引來禍事。李清芷見她似乎有話想說又猶疑的樣子，便叫綠蘿綠袖到前面等她。待得她們走遠后，李清芷開口說：“你不必擔心，許多事我心里有數。玥姐兒也是我妹妹，我會好好照付她。”

章姨娘聞聽此言，心里似乎也有了些底，說道：“姑娘心中明白就好。姑娘如今處境也是不易，身邊若是缺少得用的人，妾也愿意幫襯姑娘。”說罷，章姨娘偷偷塞了一張小紙條到李清芷手上。李清芷見她如此，也只她是擔心隔墻有耳，不露聲色地把紙條收進袖子里后便故意提聲說道：“章姨娘謝也謝過了，若是無事，我邊走了。”說完，也沒理睬章姨娘，轉身就走了。

李清芷剛走到綠蘿綠袖處，綠袖便問道：“姑娘，那章姨娘竟是敢半路攔住姑娘，也不知她與姑娘說了什么？”

李清芷知道綠袖是想從她這里為崔氏打聽事，目前尚不能與崔氏撕破臉，便佯作生氣道：“那章姨娘也是個沒眼色的，我好心讓玥妹妹跟隨楊先生學習，她竟想讓我多在楊先生面前說幾句好話，讓玥妹妹能師承楊先生。”

“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二姑娘起步晚，資質又不如姑娘，哪能及得上姑娘萬一。”綠袖一臉憤慨之色，這話聽起來，無心的覺得她是在寬慰人，有心的聽了去倒讓人覺得李清芷心胸狹小了。

“綠袖，你說什么胡話呢？”眾人都未注意，竟是桂嬤嬤從汀蘭院方向迎了出來。恰巧聽到綠袖嚼舌根，不悅道：“有機會跟楊先生學習已是不易，姑娘身為弟子的，讓二姑娘旁聽已是逾越。哪能隨便決定先生是否收徒？你再這般口沒遮攔，姑娘的名聲都被你毀了。”

綠袖一聽此言，心知不好，正欲開口解釋，李清芷便睨了綠袖一眼，綠袖有些訕訕的。李清芷收回目光，說道：“桂嬤嬤說的是，我縱著你，你便越發沒規矩了。玥妹妹是主子，豈是你一個奴婢能議論的？今日起你且先回你自己屋子里，等你想清楚應當如何行事了再到我這里來服侍。”

綠袖不敢辯駁，也只能應聲說是。

一眾人等回到汀蘭院，李清芷來到了書房，叫眾人退下后拿出了章姨娘塞到自己手里的紙條。打開紙條后，只見上面寫著：“小心崔氏的眼線。”看到這幾個字，李清芷不禁莞爾，她已經知道了崔氏的目的。雖然并不清楚究竟哪些人是眼線，只不過，章姨娘好心提醒自己，她的這份情還是需得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