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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它日當期一笑逢(下)

蕭琳斜靠在葉明肩膀上,雙目卻是看著前方,柔聲道:“明哥哥,我真盼著咱們便能這樣,永遠再不分開了。”葉明聞言,輕輕撫了撫她頭發,道:“琳兒,咱們決計不會分開的。”蕭琳深吸一口氣,道:“明哥哥,你記住,琳兒這一輩子,心便在你這兒了,無論何時何地,再不會給了別人。縱然咱們什么時候分開了,你見不著琳兒了,琳兒若非在建康,便定然去尋我那淘氣的妹子去了。”葉明輕輕攬了她腰,輕聲道:“琳兒,不管你去哪里,我便跟了你去!”

蕭琳仍舊是看著前方,微微嘆氣,道:“明哥哥,有些事情,終歸是非得琳兒自己去做的。只不過,明哥哥,不管怎樣,不管琳兒走多遠,琳兒還是會回到明哥哥身邊的。只是到時候,就怕明哥哥嫌棄琳兒,不要琳兒了。”葉明微微一笑,寬慰道:“琳兒,你可莫要再胡思亂想了,我怎的會嫌棄琳兒,不要琳兒呢?!”

蕭琳聞言,會心一笑,柔聲道:“明哥哥,你且去送送我那淘氣的妹子他們罷!莫說這山路艱險,我前夕間,聞得衛前輩說,這魏國皇帝死了。這新君登基,朝野兇兇,人懷異志。眼下,平城一帶,亦是很是不太平。你便是多走些路,將他們送進了雁門關內,再回來罷!”

葉明聞言,皺眉道:“赫連兄弟武功高強,康姑娘之修為,更只怕不在我之下。琳兒,你這是過于擔心了。我這一來一回,少則三五日,倘或你……”蕭琳聞言,佯怒道:“明哥哥,你不聽話!眼下,便開始欺侮琳兒了嗎?”葉明無奈,只得緩緩松開蕭琳,微笑道:“好罷,好罷!這幾日,你要好生吃飯,待我回來,可莫要再教我見你消瘦了去。”

說罷,葉明眼見赫連延等人已然漸漸走遠,遂回身便跟了上去。方踏出兩步,又聞得蕭琳輕聲喚他,道:“明哥哥!”葉明回頭道:“嗯?”蕭琳雙目眨啊眨的看著葉明的臉,輕聲道:“明哥哥,不管在哪里,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葉明一笑,應了一聲,便直奔赫連延等人的背影而去。

蕭琳看著葉明的背影,良久,喃喃道:“明哥哥,待我處理好這些惱人的事情,是生是死,咱們便再也不分開了!”話音剛落,便聞得一陣振衣之聲。其身后,傳來個低沉且空洞的聲音,冷冷的道:“蕭姑娘,你當真想好了?!”蕭琳看著漸行漸遠的葉明,銀牙輕咬,皺眉道:“你怎生上來的?我想好了!給他傳我的話,說我明年四月,便嫁予他!”

那人站在黑影中,周身陰氣慘慘,嘿嘿笑道:“這衛氏城,萬春谷的人來得,我室韋國的人,便來不得嗎?!”那人沉吟幾聲,又嘿嘿笑道:“這開弓,可沒有回頭箭!此生,你怕是要與這傻小子徹底絕緣了!”蕭琳聞言,微微回首,冷笑道:“是嗎?那我,倒當真要看看!”

葉明一路循著赫連延等人的腳步,向城外走去。終于,在那臺階圍成的圓陣邊上,追上了赫連延等人。赫連延聞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緩緩回身,恰巧看見葉明,遂一陣皺眉,道:“你跟來做什么?!”葉明顯是趕得急了,深吸了幾口氣,穩住呼吸,方才笑道:“做什么?送你們下山去!”那紫衣女子見葉明上前,咯咯笑道:“莫不是,那位神仙般的姐姐,教你送我們的罷?!”

葉明聞言,呵呵笑道:“當真是什么事情,也瞞不得姑娘!”赫連延皺眉,轉向葉明,似是不解,道:“當真?!”葉明聞言,復又笑道:“自然當真!”赫連延看著葉明,頗為玩味的道:“她的話,你便定然肯聽?!”葉明聞言,正色道:“我知琳兒絕不會害我,便是她教我自這山頂跳下,那自然便也有她的道理。這一路走來,能教我如此信任的人,沒有幾個。琳兒,便是其中之一了。”

聞得葉明所言,康崢不禁一怔,忽而冷冷的道:“但若是她欺瞞于你,那便又怎樣?!”葉明聞言,長出一口氣,沉吟半晌,喃喃道:“琳兒極是聰明,先前在那平城之時,便曾欺瞞于我,險些釀成了惡果。只是,我心中知道,她絕無半分惡意。倘或她欺瞞于我,自然有她的道理了。這數月以來,我與她朝夕相處,她對我如何,心底多希望與我終生相伴,我雖然愚笨,卻也能感覺得到。方才,自她的話語中,我隱約覺得,琳兒此次將我支開,便極可能有什么事要發生了!眼下,我已做好最壞打算,最壞的可能,便是她再度悄然離開了罷!”

赫連延聞言,皺眉道:“既是如此,那你為何還要前來相送?!”葉明看了眼疑惑不解的赫連延,微笑道:“此時,倘若我不遂了她的心性,她便遲早要設法達成了它。按她的性兒,便是決定了什么,任誰也更改不得的!何況……”赫連延道:“何況?何況什么?”葉明聞言,呵呵笑道:“何況送你們一程,也不是什么壞事,對罷?!”

赫連延雙眉緊皺,看了看嬉皮笑臉的葉明,搖頭道:“你便當真不怕,你這一離開,便如上次一般,釀成什么大禍?!”葉明緩緩抬頭,看著前方陰沉的天幕,喃喃道:“自葉家莊至今,我等歷經坎坷。在幽州之時,咱一路趕赴平成,我著實害怕得緊。在平城之時,我以為琳兒死了,便也想一死了之,那是我最絕望的時候。細細思來,這世上萬般艱難,最終皆逃不過一個‘死’字。而今,我知琳兒與我生死同心,這種情感,是絕對裝不出來的。倘或如此,是生是死,我又何須過于擔心?便知是聽天由命罷了!”

眾人邊走邊說,說話間,便已然到了那臺階之上。葉明二人身后,康崢與那紫衣女子緩步跟上,便只默默垂首不語。赫連延沉默半晌,驀地看向葉明,道:“你這人說起話來,總是繞太多彎子!縱使你二人生死同心,那便又如何?!”葉明聞言,深吸了口氣,繼續道:“現今,琳兒已然知道,倘或自己出了什么意外,我縱然活下去,也只是徒增些折磨罷了。所以,眼下她所有的算計,便是要好生活下去。也唯有活下去,不管身處何方,哪怕天高路遠,遲早便有再見的那一天。”赫連延聞言,皺眉道:“那你二人,自此諸事不理,隱姓埋名,絕計能夠長相廝守,了此一生了。”

葉明聞言,又嘆了口氣,道:“我等既身在江湖,便終究還是跳不開這江湖之事。倘或背棄道義,拋親棄友,縱然茍活下去,那便又如何?!我心下疑惑,此番,定然是琳兒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思來想去,為今之計,我便只管聽她指引,定然是錯不了的。倘或琳兒教我送你們,我卻執意不離開,便極有可能亂了她計策,招致什么災禍!”赫連延聞言,沉著臉,默默點了點頭,冷冷的道:“以你的算計,不管發生什么,最好還是冷靜些個,莫要輕舉妄動。”葉明聞言,卻并不氣惱,只是皺眉深思。

眾人一路向下,赫連延與葉明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一路上,倒也十分太平。期間,眾人曾遠遠地見了那狼群,聽見了鷲陣陰陽怪氣的鳴叫之聲。好在,倒也沒什么麻煩事。待眾人行至山腰處,又遠遠地望見那群灰毛猴兒。那猴兒見了眾人,便也遠遠遁走了。四人見山勢已然變緩,便各自尋了塊頗為光滑的木樁,連綴修葺成滑板狀,向山下滑去。眾人皆身懷武功,自山上滑下,雖速度極快,但掌握平衡,左右躲避障礙,卻也不是什么難事。四人于不甚平整的鳥獸之道上,疾速飛掠而過,待到了午時,便下得山來。

此時,山下松林間,正端端正正的停了三輛馬車。車身華麗,呈深黑色,轅軾簾輪,并馬匹鞍韉,皆是深黑式樣。那馬車周遭,圍了群身著黑衣的漢子,各個持刀引劍,頗為警戒的看向葉明四人。葉明緩緩抬眼,目光于人群中逡巡一番。那領頭的高大漢子見狀,大喝一聲,道:“小子!你看什么?!”葉明朝他一笑,拱了拱手,便即冷了臉,慢慢收回了目光。

那漢子見葉明不答話,便黑了臉,欲要發作。那漢子邊上,一留著山羊胡子的長人扯了扯他黑衣,悄聲道:“這幾人,可能是衛家人。寨主吩咐,可莫要惹惱了他們。”那人又瞪了葉明一眼,狠狠振衣,便不再作聲。赫連延見狀,緩緩側過臉,沉聲道:“我說,你倒是看什么呢?!”葉明又抬眼看了看眾人,冷冷的道:“倘若琳兒離開,又沒留下什么消息,我便定然要拿河山幫這群人試問!”

赫連延聞言,慘然一笑,道:“你倒也知道他們是河山的人。那你可知道,河山幫,可是有多大勢力?!”葉明看了眼赫連延,淡然道:“我不需知道它河山幫多少樓,多少寨。任他天王老子,若傷了琳兒分毫,便只管教他天翻地覆!”葉明這話說出,語調甚是平淡無奇,但赫連延卻隱約感覺到一股寒意。他深深皺眉,知葉明心意堅決,所言非虛。赫連延嘆了口氣,喃喃道:“你變了!”葉明聞言,慘然一笑,道:“變了?!也沒變!這世上,又有誰能不變呢?!”赫連延聞言,長出一口氣,搖搖頭,卻是不再說話了。

四人自狼山下來后,便一路向東南行,直奔盛樂而去。到未時,四人尋了個頗為修整的地方,休息一番。那紫衣少女自背囊中拿出吃食,分予三人。葉明撿拾了些干柴,升起了堆火,胡亂吃了點,便與三人一道,圍坐在火邊烤手。良久,赫連延微微抬頭,向葉明道:“時候不早了,再過些時候,再上山便難了。你,該回去了!”

葉明聞言,搖了搖頭,又看了看遠方,咬了咬牙,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赫連延皺眉,冷笑道:“直送我們到雁門關內?還是萬春谷中?!”葉明聞言,深吸一口氣,似是調整心緒,呵呵笑道:“雁門關!琳兒便只教我送到雁門關。”赫連延聞言,搖了搖頭,嘆息道:“你這人,已然不可救藥,算是徹底完了!”葉明道:“我怎生便完了?!”赫連延皺眉,驀地正色,沉吟道:“我眼下,便只期盼著,蕭姑娘于你,不曾有加害之心!”

那于邊上一直沉默不語的康崢,聞赫連延如是說話,驀地開口,冷冷的道:“師兄,你可知,咱們萬春谷中是否出過叛徒?!可曾聽說,有人膽敢做了負心之人?!”赫連延聞言,疑惑道:“按師父所言,不曾……不過,我聽聞……”康崢不及赫連延說完,便又冷冷的道:“那蕭琳,便也算咱們萬春谷的人!我雖與她不睦,但若說她是負心之人,做的出負心之事,我卻決計不信!”眾人聞言,皆是驀地一驚。

赫連延聞言,長長的出了口氣,便止了聲。葉明遲疑一陣,似是有話要說,卻到底沒有開口。那紫衣少女卻是在一邊愣神兒,良久,方才小聲道:“師姐……這蕭姑娘也姓蕭,如此說來你也……可是……你不是姓康嗎?!卻又怎的……”不等她說完,康崢側臉,向那紫衣少女道:“晴兒,你莫要問了!”這康崢平素說話冷漠,便是此刻,對這紫衣女子,也似微帶嗔怒之色,但對她說起話來,卻畢竟帶了幾分輕柔。那紫衣少女聞言,便輕輕垂下了頭,當真不再問了。

四人又休息了片刻,繼續前行。到日暮時分,便又逢著群牧人,借氈帳睡了一晚。第二日,四人又花高價買了快馬,一路直馳赴盛樂。到盛樂后,稍作休整,便又擦著平城遠郊,斜向南行。眾人循著已然凍結的桑乾河,溯游而上,待到其上游,行至雁門關,便已然到了第四日上。

葉明四人下馬,緩步向關內行去。行出數里,眼見地勢漸緩。葉明駐足,回首望了眼山口陡峭的地勢與雄壯的關門,不禁嘆息,道:“如此險要之地,倘或漢人派千人駐守,胡人縱使揮軍數萬,怕也怕是難扣關門了。誰料,漢室傾頹,如今這關隘,卻是早已淪陷胡手多年。”

赫連延勒緊韁繩,緩緩回首,道:“這不知死活的小子!今日我再問你,你可知,這胡人、漢人,便何以區分?!”葉明皺眉道:“依我之見,二者雖血統各異,但終究差別不大。倘真論起不同,更多的,倒似是文化風俗上的差異居多。倘或一個胡兒,自小便生于漢家,那他與漢人,絕計沒什么大的差別。若我自小便生于朔漠,受那胡風漸染,那極可能長成個胡人了!”赫連延聞言,皺眉道:“以你所言,那胡人與漢人,到底有什么分別?!”

葉明回首,望了望這關口正前后相隨,左右言語乃至并肩而行的胡漢之人。他沉默良久,喃喃道:“這世上,該是只有好人與壞人之分,除此之外,決計再沒有其他了!胡人還是漢人,又有什么分別呢?”此言一出,赫連延與康崢俱是凝眉不語。良久,赫連延搖搖頭,喃喃道:“我說你這小子,莫不是在說些恭維我這匈奴人后裔的話罷?!”葉明聞言,長出了口氣,似是若有所思,道:“決計不是!”

赫連延聞言,呵呵一笑,道:“以你的算計,便也說不出什么恭維的話來!”說著,他揮鞭打馬向前奔去,驀地回頭,朗聲道:“雁門關到了,你該回去了!待渡了河,我們便離萬春谷不遠了。你,可莫要忘了,尚欠著我些酒!休要教我再喝不到你的酒了!”說罷,赫連延回頭向前奔去,冷風呼嘯中,不再說一字。

康崢跟在赫連延身后,向葉明微一抱拳,便也策馬向前行去。那紫衣少女,行在最后。她縱馬行出三五丈,驀地回首,向葉明嫣然一笑,道:“小子,你可是記住了,我叫藏晴兒。若咱們有緣,它日再見之時,可莫要再將我認作了她人!”這音色清脆悅耳,卻微微帶著些苦澀的味道。

那自稱藏晴兒的女子,緩緩回過頭去,卻并未打馬疾行,反是信馬由韁,緩緩前去。待行出十余丈,身形徹底埋入風中,便又輕吟低唱起來,歌曰:“上山采蘼蕪,下山逢故夫。長跪問故夫,新人復何如?新人雖言好,未若故人姝。顏色類相似,手爪不相如……”聲聲哀怨,委婉凄涼,便似凄凄作別一般,教人心碎。

待眾人漸行漸遠,山回路遠,身形迷失。那堅實的雪地上,便只留了些淺淺的蹄印。葉明回過馬來,抬首望著那雁門雄關上大魏的旗幟。風掠黑旗,猶作嗚咽之聲。

葉明行出一段,長出了口氣,又回首看看那已然漸漸模糊不清的,埋沒了友人蹤影的層巒疊嶂,揮鞭打馬而行,直奔那白雪飄灑的漠上而去。這世上,若除卻了短暫的相聚,多得便是離別,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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