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傳出優美的雌性嗓音發出的涉死的哀嚎。這天下間，最痛苦的事情，一個是考試，無法逃避；另一個就是挑戰經典，做不好，你的名聲也臭了，做好了，你怎么可能做好？！那就不叫經典叫快餐。可惜還是有很多人在一直努力地發起自殺式沖鋒。

第一天是把握每一句歌詞的音節長短停頓，一句一句地唱。第二天貫穿全篇，改成一次次了。到了第三天，開始揉進頹廢、困惑、掙扎、勸導、撫慰、深思之類的情愫，這是一種精神和意識層面的感受和表達。

導演和制片人，一個是琴藝高手，一個是傭兵高手，對于這種小兒科的魔鬼式訓練，自是駕輕就熟。為了能讓約妮理解得透徹清晰，他們播放了大量的六、七十年代的搖滾樂和電影，大麻、荒涼、醇酒、搖曳、美女、放縱、玫瑰、仇恨、骷髏、孤獨……約妮明顯消瘦下來，細長的眼睛反而顯得有些大了，約妮唱得越來越細膩，可是神情越來越陰郁。蘇淺雪和朧在一起真的好般配，他們合作無間，各個師對他們的話唯命是從，如臂使指。更重要的是他們才情相若，這和容貌無關。

晚上做夢的時候，約妮夢到她來到神秘的加州旅館，他們用刀子切割帶著血絲的牛扒，他們忘乎所以地狂舞，他們對她招待得合情合理，可是她從心底流溢出的恐懼與憂傷，怎么也無法抹殺。當她直視自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那么得膚淺和迷茫，徹夜的燭光照亮眼前的路，可是明天又是怎么樣？

今晚的值班者是朧。每次練歌結束，這個大別墅總會有人留下來，可能是六小時一輪換，至少約妮看到的朧第二天總是精神奕奕，不過她再也沒有見到過花心大少亞羅和那個土爾其人。約妮不問，男人不想告訴你的時候，就是不需要從你那里得到什么建議或幫助。幸好朧一直努力表現得自己并不是枯燥乏味的人，在最初的試探性接觸之后，聊完約妮那短促直白的人生簡歷，呈現的便是約妮想知道朧那迥異于常人的思維和生活。

少年時代的朧只是個格斗天才。回憶起那個時代，朧用了這兩個名詞，游學和挑戰，是他生活的全部內容，沒有陽光，沒有歡笑，沒有同伴，沒有朗朗讀書聲，他活著的唯一意義似乎只是變得更強。生命價值被體現在一場場比賽和一陣陣歡呼聲中，累累的傷痕和厚厚的鈔票。隔著高高的鐵絲網，看殺的人臉，圓圓的場地，肌肉鼓鼓的對手。格斗者，只是老板手中的一個棋子，掙錢工具。所以，有次一個老板出價讓他輸，在他連勝九場之后，為了一文不值的尊嚴，他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獎金和自由——換取了一段浪跡生活最底層的歲月。

他躑躅到兩腳發軟，嘴唇扁陷，而街燈漸次熄滅。拖著腳步找尋可以躺倒的地方，突然靈光一閃，將外套當掉在商店，不就他媽媽的有吃有喝。一定要盡量拿，離下雪還有段時間，明后天總會弄到錢的——天可憐見，拎著一兜方便面餅干礦泉水香腸一搖三晃地邁出來，竟有些唏噓，欲抒發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