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李煥煥的死訊，是在三天后，市里公安局的人拿著手銬過來銬我，當時巫靜風并不在家，湊巧的是，阿真也正好出去買菜了，他們按了門鈴，我一向警戒性不高，想也沒想就開了門。

然后，我就被稀里糊涂地帶到了局里。

局里的女公安們瞧見她們心目中神圣的偶像竟然是個女的，還弱柳扶風的柔媚樣子，差點沒抱在一起淚奔。

他們經過一番商議后，挑了兩個挺斯文的警察叔叔對我進行問話。

我們在一間充斥著明黃燈光的狹小審訊室里隔著一張脫了漆的方桌相對而坐，他們替我解開了手上的鐐銬，我怔怔地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勒痕，這才發現我被當成嫌疑犯了。

“你認識李煥煥嗎？”那個小個子的帶著一副無框老土眼鏡的警察先行問我，問話時頭也沒抬，只在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上兀自記錄些什么。

我譏笑一聲，“無聊，我要是不認識她，你們能抓我到這兒來嗎？”

他被我這么一說，憋紅了一張臉瞅了眼旁邊那個長得稍微有點氣質的高個警察，高個警察在我臉上打量一通，琢磨出我是難打發的主，暗自計較了會兒，才慢悠悠地說道：“死者死前的最后一通電話，是打給你的，這一點，你有什么解釋？”

聞言，我心神一震，那晚，我的預感果然沒錯，我定定地看著他們點了點頭，說：“那是五六天前了吧，那晚，她打電話給我時好像喝醉了，胡言亂語了很久。”

“蟬……小姐，希望你據實交代，根據我們查到的資料，你們兩天前也有通話記錄。”

小個警察終于抓到了我的小辮子似的，突然提高了聲調，把這句話說得高亢無比，雙目灼灼地瞪著我。

“手機都被扔了，我怎么……”難道是……

我猛地甩了下頭，一定不是她，如果她想害我，當初把那包藥混在我的食物里就好了，何必等到現在。

“你說什么？”小個警察皺眉沉聲問道，顯然對我的置疑相當不滿。

“沒。”

他半信半疑地睨我一眼，又埋頭翻了翻筆記本，然后神色更為嚴肅地問我：“死者手機里有你約她到天來閣茶館見面的短信，時間是前天下午三點四十分五十七秒，而茶館老板也說，你們以前經常在那里見面，但是那天通知了后又沒去。”

天來閣，我和李煥煥在那里的見面事宜，都是阿真一手安排的，認識李煥煥前，獨自去那里，也是因為阿真無意間提起過，那里的老板是她遠方表舅，對茶道很有一套。

難道她真的恨我到了這個地步？

“警方找到死者尸體時，死者的腎臟已經被掏空。”高個警察見我不吭聲，以為是默認，便試探著說道。

“什么意思？”

腎、腎、腎，這個字眼像符咒一樣在我眼前飄浮。

“根據我們的調查，你爺爺患有腎病吧？”小個子立馬插上一句，鏡片后的小眼睛精光一閃。

“啪”我猛拍了下桌子站起，怒喝道：“你們是白癡嗎，如果你們倆是兇手，你們會笨到留下這些線索請警方來查？！”

“蟬小姐，你別激動，我們只是就事論事。”小個子被我一驚，一邊勸我一邊掏了藍格子手帕出來擦額上的冷汗。

而那高個警察臉上明顯有些掛不住，青一陣紅一陣的，楞了好半天，也沒說出來半句話。

我安分地坐下，看著他們倆語重心長地說：“你們是人民的警察，人民相信你們，你們就更應該做好分內的工作，好報答人民的信任，不是嗎？”

小個子一個勁兒地點頭稱是，模樣可笑極了，我輕扯嘴角，又說道：“身為人民的警察，粗粗斷案可是致命傷，你們錯怪了無辜的人，就等于放生了兇手，將信任你們的人民置于危險的處境中，不是嗎？”

小個子仍舊點頭，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高個子略微沉思一下，也說了聲：“的確是這樣。”

“既然是這樣，那你們還把我拘留在這里問些沒有實質意義的問題，多耗費生命啊，手機借我用用。”我見魚老老實實地上了勾，當機立斷地收了線。

小個子啊了一聲，見我伸出手，不情不愿地把手機放到我手上。

撥通了巫靜風的手機號，我悶聲說道：“我被拘留了……嗯……說是我掏了李煥煥的腎……對……不知道誰撿了我的手機發的短信、打的電話……我問你哦，我在電話里的聲音有那么大眾化嗎……哦，好的，快點過來，在這里待上一天我會得類風濕關節炎的……快點哦……嗯……你掛電話吧……什么，我先掛……不用啦，還是你掛吧……好了，好了，我掛……嗯對，快點來，這里又陰森濕氣又重……哦，我會掛的啦……”

我唧唧歪歪哭訴了許久，然后把手機還給小個子，順便說了一句：“我第一次打長途誒。”

小個子氣悶地收回手機，我們仨便各據一方僵持著。

我悠哉游哉地等著巫靜風來英雄救美，一面在心里盤算著回去后該怎么套出阿真的話。

果不其然，不久后便有個女公安表情暈暈乎乎地領著巫靜風進來。

“丫頭，你還好吧。”

巫靜風掃視一遍這間陰冷的審訊室，將我從座位上扶起來，問道。

“沒事啊，從兩位優秀的警察叔叔那里學習到很多高尚的精神。”我裝出弱智一樣的表情隨著巫靜風一起出去，走到門口時，我清晰地聽見那小個子嘀咕的聲音，“小王，你說我們是不是被那丫頭給忽悠了？”

“好像是吧。”

巫靜風牽著我的手隨意問起：“他們在說什么？”

我莞爾一笑，搖了搖頭，無視于四周投來的或好奇或受傷的目光，繼續往前走，心里想著，如果今天被帶來的人是阿真，不知道她還走不走得出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