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低低對元惇道：“那里——需要一個鎮得住的人。”元惇沉默著。“若我向父皇推薦，你——可愿去？”太子問。過了好久，元惇道：“我不愿去！”語氣肯定。“為什么？”太子略顯失望的口氣：“你說過，借得倚天劍，直欲斬樓蘭。”“那是——年少輕狂，”元惇淡淡的口氣：“現在——我只求太太平平度此一生。”沒志氣！紈褲子弟！哼！“如果——我同意你攜家眷前往呢？”太子的聲音更低：“那可是富庶之地。”元惇依然淡淡：“不求富家翁，但戀知音人。”太子隨即道：“那正好，他——”“愷哥，”元惇阻止了他，道：“不說這些了吧，我主意已定。走，咱們也瞧瞧那丫頭的活玩具去。”

聽得兩人的腳步聲走近了，跟著元惇問：“見著小鳥沒有？”“噓——”我示意他噤聲，隨著那小小的“篤篤”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一只小小的黑點露了出來。我屏住呼吸，小小的尖尖的嘴從小洞中探出來，一小片殼被頂了起來，卻遲遲不掉下去，似乎對里頭的小鳥來說很費力，我看著頗為著急，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幫它撥開，小鳥啾啾叫著，拚命往外鉆。我小心翼翼地幫它去掉殼子，它渾身的毛稀稀拉拉的，濕漉漉的，渾身打著戰，搖搖晃晃地想盡力站起來，眼睛也睜不開。元惇笑道：“嬰兒出生之時睜眼看到的第一人便會當作父母，你當心，它管你叫娘。”沒正經！太子也笑了，道：“雛鳥沒有母鳥喂食，很快就會夭折，待會兒它晾干了翅膀就送它們回去吧，你要愛玩鳥兒，改明兒叫惇去鳥市給你買幾只，這幾個就權當放生積福吧。”“噢，”我答應：“我看一會兒就放回去。”“一會兒捉，一會兒放，”元惇笑道：“你是折騰我是怎么的？”我白眼他，道：“我又沒叫你捉放，是你偏要去取的，你嫌煩，我自己放回去就是。”“得，算我馬屁沒拍對地方，”元惇有幾分無奈，道：“還是我給你放回去吧，你別又掉下來，我是怕了你了，免費給你出工，成了吧？快放回去吧，老鳥找來了。”我抬頭，頂上，兩只花大喜鵲叫著繞著頭頂飛來飛去。

“快放回去吧，”元惇催促：“別惹急了它們，會啄人的。”伸手要拿那個窩。“我想再看一會兒。”我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求懇道。“以后我給你買更好的玩兒，”他哄我道：“喜鵲是喜鳥兒，不能傷生。來，給我。”取了那鳥窩，小心地托在手上。走到樹下，抬頭看了看樹冠，正要上去。我忙道：“你等等。”他回過頭，我跑過去，對他道：“你要放在穩一點的樹叉中間，最好有三根樹枝的地方，這樣不會被風吹落，還有，要挑一個上頭有密密枝葉遮蓋的，這樣不會被雨淋濕，還要摘去旁邊幾片小葉子，要讓陽光照到鳥窩里，以免小鳥受凍。”“還有么？”他很忍耐地看著我：“大小姐還有什么要囑咐的？”“暫時沒有了，你快去吧。”我趁著說話的當間兒又多看了幾眼小鳥。“遵命，大小姐——”他嘆口氣，跟著飛身而起，幾個起落已站在樹頂，輕輕放好鳥窩，伸手摘去幾片葉子，縱下地來。我叫“好啊”，他笑了，走近我，我豎指贊道：“你功夫真好，跟誰學的？仿佛比云天哥哥還好。”他忙咳嗽，用眼一個勁兒地示意我。我才意識到太子還在旁邊，忙收住口。

“這——云天哥哥是誰？”太子慢條斯理地問。“是——是我的一個同鄉。”我道，緊張得要命，看看元惇，很希望他能幫忙岔乎一下。“同鄉？”太子打量著我，神色頗有點懷疑，問：“也是江南人氏？今年多大了？”我不知所措，元惇及時代我道：“嗯，他人是不錯的，紫煙也跟我提過，那是她哥哥的結義兄弟，小時候見過紫煙幾次，長大后已多年未見了，是不是？”轉向我看。我忙連連點頭，道：“是呀，太子爺，就是這樣。”太子笑笑，道：“那也罷了，也算得是個青梅竹馬之交了，你幸好與他沒什么關系，否則被父皇知道，這欺君之罪可就大了，你父兄都難逃王法。”我嚇的噤口不語，悄悄地躲到元惇身后。元惇笑道：“你瞧瞧她那瘋樣兒，誰會看上她啊？紫煙，你去廚房看看，叫他們預備午膳，今兒要留皇上太子在府里用膳，就全靠你的馬屁功了，快去吧。”沖我使個眼色，我忙跟太子蹲了蹲身，借著機會就溜了，耳聽得元惇道：“她一個小孩子，你嚇唬她干嘛？”似有埋怨之意。太子爺好犀利的話，象是已猜到什么了，話語間連點帶敲的，這個看上去成天掛著溫和笑容，好象一點脾氣也沒有的人原來也這般有心計，剛才那番話嚇出我一身冷汗，以后可不能再小瞧他了，唉，這家人怎么都那么精明難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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