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莫璃吃驚地瞪大雙眼，“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蘆屋道滿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沙耶一臉的鄙夷和不屑，同蜜蟲一起走了進來，“他向天皇提出請求，說要和晴明比賽陰陽道，誰輸了就拜對方為師。明明自己已經(jīng)是手下敗將了，真是丟臉！”

“哦——比陰陽道啊——”莫璃瞥了晴明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啊，我們的絕代陰陽師又不會輸，收個徒弟也不錯嘛。”

“就是就是！晴明是平安京最厲害的陰陽師，才不會輸呢！”沙耶看上去興奮得很，臉上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晴明含笑著搖了搖頭，在沙耶腦門上輕輕地彈了一記：“小丫頭還是口無遮攔，告訴你多少回了，不要成天說我是平安京最厲害的陰陽師。”

莫璃陡然發(fā)現(xiàn)，雖然只有一瞬間，晴明注視沙耶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超越了戀人，超越了親情，卻隱藏著一抹淡淡的哀傷。那種感情說不清，道不明，復雜而真摯，仿佛在默默守護生命中一個最重要的存在。

“對了莫璃殿，那只白木琵琶……好像是佐和殿的吧？怎么會在你手里？”晴明用折扇指了指莫璃懷中的琵琶，疑惑地問道。

莫璃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慘了慘了，光顧著說話，差點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她急忙把原委說了一遍，將琵琶遞給清明：“晴明，你不是會追蹤術嗎？通過這只琵琶，應該能找到佐和殿吧。”

“要我?guī)兔梢浴！鼻缑髋镜卮蜷_折扇，微微一笑，“不過，方才是誰在我的園子里大吵大嚷的？”

莫璃的臉剎那間火燎一般地紅，她咬著嘴唇不說話，固執(zhí)得像個孩子。然后她忽然跪下，行扶禮，好像用盡了畢生的勇氣大聲道：“拜托你，幫我找到佐和殿！”

這一下輪到晴明等人措手不及了。晴明本是說的玩笑話，哪里想到莫璃這樣當真？蜜蟲慌忙上前扶起莫璃，但她畢竟只是式神，頭腦簡單得很，也不知道該怎么勸慰，只是一個勁地說“莫璃大人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晴明長長地嘆了口氣，扣起右手中指，在琵琶上虛空游走了一遍。然后他抬起頭，沉聲道：“你去音羽滝吧。沒有意外的話，他應該在那里。”

莫璃朝東南方飛奔離去后，晴明輕輕地嘆息一聲，喃喃道：“莫璃殿，你再深陷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受到很重的傷害的。可是我，該不該點破這件事呢……”

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身上的血跡是什么？上次在羅生門昏倒也是，再次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是血。還有我的琵琶，竟然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丟失了。

在我昏迷期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不是和莫璃殿一起參加吉祥院天滿宮的祭典嗎？

佐和坐在祠堂的臺階上，恐懼地注視著沾滿血污的雙手與長劍，看著鮮血沿著森藍色的刀刃緩緩地流下來，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他咬著嘴唇，渾身微微地顫抖，額頭與手心不斷沁出細密的冷汗。音羽瀑布如同銀簾一般奔騰而下，沖擊在山石和溪澗中，騰起茫茫水霧，震耳欲聾的響聲消卻了所有生命的氣息，包括莫璃輕微的靈氣與魄動。

“佐和殿，佐和殿！”

她手抱琵琶，提著長裙，在山道上一路小跑。清脆而焦慮的叫聲在音羽滝上空來回響徹，驚得一樹飛鳥高鳴著撕裂一片星光，朝遠空飛去。

莫璃殿！

佐和狠狠地吃了一驚，慌忙將長劍藏在祠堂后，猶豫地伸手招呼道：“晚上好，莫……莫璃殿。”

莫璃看到那個熟悉的紫袍身影，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她急奔過來，嗔道：“什么晚上好呀！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明明病得那么重，突然之間就沒了蹤影，人家很擔心啊！”

“莫璃殿……”

“而且……而且……”

莫璃垂下頭，雙眼彌漫開一片薄薄的潮濕，哽咽道：“要不是晴明的追蹤術找到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你是我在平安京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出事了……我……我……”

她越說越抽泣的厲害，遏制不住的淚水帶著積壓一天的焦急害怕委屈奪眶而出，將一張白皙娟秀的面龐，哭成一朵雨打的梨花。佐和望著莫璃泣不成聲的樣子，默默地走上前，神情愧疚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痕，輕聲道：“對不起，莫璃殿。”

然后他忽然感到手腕一緊，左手已被莫璃捉住。他看見莫璃疑惑地抬起滿布水氣的瞳仁，問道：“佐和殿，你手心的傷是怎么回事？”

“呃……沒什么……可能……是摔倒的時候在哪里擦傷的吧……”佐和慌亂地抽回手，側身避開了莫璃的目光。

莫璃愣了一下，忽然破涕笑道：“什么嘛，沒想到你也會這么不小心啊。過來過來！”她一把抓住佐和的胳臂，不由分說地把他拖到河邊，自衣襟中取出一塊絹帕，沾了水，細致地在他手上的傷口周圍擦洗：“真是，傷口不及時處理的話會潰爛的。都這么大個人了，也不懂好好照顧自己……”

佐和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注視莫璃坐在身邊嗔怪地絮絮叨叨，眼神平和而溫柔。

“好了！”只見莫璃熟練地用絹帕將傷口包扎好，返身拾起白木琵琶，笑道：“吶，你的琵琶。居然就這樣丟在天滿宮，這不是你最重要的東西嗎。”

“莫璃殿……你怎么找到我的琵琶的？”

莫璃聞言呆了呆，登時一臉驚異：“佐和殿，你是不是頭痛疼糊涂了？是你自己扔了琵琶沖出去的啊。想不到你速度那么快，等我追上去你早就沒影了。”

“我……”

“不過，無論如何，多虧這只琵琶晴明才能找到你。”莫璃將琵琶塞在佐和懷中，打斷了他的話，“你平安無事，就好了。”

佐和凝視著莫璃燦爛如同朝陽一般的笑容，微微一笑。

“嗯。謝謝你，莫璃殿。”



不，不對！

那個左手手心的傷口，根本不是擦傷！那是刀傷和指甲刺破的痕跡！

為什么要騙我？

你到底對我隱瞞了什么？你的身后，究竟藏有多少秘密？

佐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