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越乘班車經過自家門前時下了車。孔媽媽見到兒子，那份開心就不提了。留兒子在家吃了晚飯，孔媽媽有事要跟兒子說。

要說的事源于呂世龍前不久給她打的那個電話。

孔媽媽說：“云兒，我想與你說個事。”

孔子越說：“什么事你說吧。”

孔媽媽看著老伴卻不開口。孔子越的父親很識趣地站起來說：“我回房去算算這個禮拜的帳。”

孔子越問媽媽：“什么事不能讓爸爸知道呢？”

孔媽媽慈愛地看著兒子問：“子越，你與肖香準備結婚了？”

孔子越說：“對不起，這一段時間很多事，忘記告訴你們一聲了。”

孔媽媽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問你，你真的很愛肖香嗎？”

孔子越奇怪地看著媽媽，“您怎么突然會問這個呢？您明明知道我們很相愛。”

孔媽媽說：“我知道。但是，結婚與戀愛不同，有許多事情會變得很具體很瑣碎，兩個人要相守一輩子的。”

孔子越說：“您擔心我們相處不來？”

“也不全是。”孔媽媽想著如何開口說那件事。當然她希望那不是真的，她對肖香很有好感，并且打從心底喜歡這個未過門的媳婦，憑直覺她也不相信呂世龍所說的話，但是冷靜下來仔細想一下，呂世龍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肖香的美貌與富有孔媽媽都是知道的，雖然自己兒子也不錯，但是，憑肖香的條件，她確實可以在省城找到一個比自己兒子更優秀的小伙子。她為什么要舍近求遠，到離省城這么遠的地方來發展，來倒追子越呢？難道真如世龍所說她是要避開什么？

孔媽媽想到這里，覺得有必要過問一下這件事。

“你與香香相處這么一段時間以來，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嗎？”

孔子越想想，說：“賭氣是有的，但總的來說還不錯。”

“還不錯？”孔媽媽覺得還是不好直接問，于是轉換了話題：“你與冰冰姑娘之間沒什么了吧？”

孔子越不說話。但是覺得不說話又不妥，于是回道：“她有男朋友。”

“她有男朋友并不代表她心里就沒有你。而且，看起來你心里并沒有放下她。你不覺得這樣對香香不公平嗎？”

孔子越覺得媽媽今天所說的話怪怪的，他想，媽媽肯定有什么話不便直說。于是孔子越道：“媽媽，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說吧，我是你的兒子啊。”

孔媽媽看了兒子一陣，說：“我聽到一些關于肖香的風言風語，媽媽并不相信，但是人言可畏啊。”

孔子越問：“您聽到了什么？”

孔媽媽吞吞吐吐地道：“說是肖香不清白，曾經淪落風塵。”孔媽媽注意著兒子的表情。

“是世龍告訴你的對不對？”孔子越很不舒服的樣子。

孔媽媽不置可否。

“真卑鄙！想不到世龍為了自己的所謂的光輝前途竟然使用這么卑鄙的手段，真真令人寒心，虧我們對他那么好！今天我還以為他已經該過自新了，沒想到他仍然沒有死心。”

孔媽媽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兄弟倆到底怎么了？”

“誰還跟他是兄弟！”孔子越大吼了一聲，看到爸爸從房里探出頭來望，才壓底了聲音道：“我拿他當大哥，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我當白癡耍！”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孔子越憤憤不平地將自己與表哥之間所發生的一切過節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孔媽媽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她不信地問：“這么說肖香與世龍早就已經——已經，氣死我了，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這么說，肖香是因為世龍才來東陽市的？”孔媽媽踹了一口氣接道：“那呂世龍為什么要這么惡意中傷肖香呢？”

“因為，他后來知道肖香的父親是一位高官，他想利用婚姻做自己日后的進身之梯，因此，他想盡一切辦法來拆散我與肖香，并且不惜與朱小琳分手，來達到與肖香重修舊好的目的。”

孔媽媽喃喃自語：“高官，進身之梯，分手，重修舊好。云兒，難道你一點也不計較肖香與世龍的過去嗎？”

“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而且肖香對我很好。我想，愛一個人就該愛她的全部，要學會包容與忘記，包容彼此的過錯，忘記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孔媽媽說：“你成熟了。但是，你真的能夠做到嗎？像你自己剛才說的那樣。”

“我想我可以做到。”

“但是肖香可以做到嗎？她真的對世龍沒有了一點感情？”

“我相信她。”

“云兒啊，你的心地太善良了。既然你這么想，媽媽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有祝福你們的份了。”

孔子越拉著媽媽的手不說話。

“云兒，你剛才說肖香的父親是一位高官，到底有多高？”

“就是我們的肖高官。”孔子越語氣平淡地道。

“高官？”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她一直瞞著我，我想，她是希望我們能夠平等的相愛。”

“但是，她的家庭會同意你們結婚嗎？媽媽并不是勢利的人，但畢竟相差太懸殊了，而且，你要想到，人家會說我們高攀的。”

“我反對你們繼續交往！”孔子越的父親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客廳里。

孔子越與媽媽都驚鄂地看著他。

孔子越的父親沒有坐，他站在他們面前陳述自己的觀點：“第一，肖香與呂世龍有過一段很長時間的糾纏，我們的子越絕對不可以接受呂世龍不要的東西。”

“你住嘴！”孔媽媽歷聲喝住他，“請你不要使用‘糾纏、東西’這樣的字眼來傷害子越，難道談過一次戀愛的人就沒有資格再去愛嗎？你太自私了！”

“是啊，我是自私啊！我自私是為我們的兒子著想，不像有些人，胳臂往外拐。”

“你！你無理取鬧！”

“我是無理取鬧嗎？我受夠了！這么多年來，你有忘記過他嗎？你難道還想要我們的兒子重蹈他父親的覆轍嗎？”

孔子越手足無措地大叫：“爸、媽，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你們和睦相處了一輩子，為什么要為我的事傷了和氣呢？”

孔子越的父親越說越來勁也越說越傷心：“兒子你說得沒錯，這么多年了我們一直和睦相處相敬如賓，但是，人的想法你是看不到的。你媽媽跟著我這么久算是委屈她了。我知道我沒有你叔叔那么出色，因此我處處讓著你媽——”

“孔國立！你太過分了！”孔媽媽傷心地跑向臥室。

孔子越的父親孔國立對兒子說：“云兒，你快去看看你媽。”

孔子越很煩躁地看了一眼父親。想想，又覺得自己沒有權利責怪父親。從他們的爭吵中，孔子越隱隱約約猜出了媽媽與爸爸以及叔叔當年的三角戀情，難怪叔叔近二十年來都沒有回過老家。可以想象，父親當年雖然是勝利者，但是卻沒有完全贏得媽媽的真心。孔子越想起威靈頓將軍所說過的一句話：勝利，是除了失敗之外的最大的悲劇。他同情地望了父親一眼，說：“爸爸，都過去幾十年了，還提他干什么。你去安慰一下媽媽吧，他需要的是你的理解。”

“我，”孔國立為難地站著，手足無措。

這時候，客廳的電話響起來。

孔國立就近拿起話筒。“是肖香。”他將電話遞給兒子。

孔子越說：“香香什么事？”

“你還問什么事？你到好，一個人跑到麻林去逍遙自在，今天開庭了你知道嗎？鄧中在廣州有兩樁命案，今天被當庭宣判死刑，冰冰當時就昏了過去，我送她到醫院后她又自殺，幸虧被發現才沒有死掉。我都要崩潰了，你快回來！”

“你說冰冰自殺？她現在怎么樣？脫離危險了嗎？她現在在哪里？”

肖香聽著孔子越急促的問話，心里酸溜溜的，一陣難過。她淡淡地說：“現在沒事了。我哄她睡著了。”

“你等我，我馬上過來。”

孔子越回頭一看，爸爸不在客廳里了。孔子越走到媽媽臥室門口，看到媽媽依偎在爸爸懷中，臉上雖有淚痕，但是也掛著笑容。他的臉上也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敲了敲門，他們馬上分開了。孔子越說：“冰冰出事了，我得馬上趕回去。晚安。”

孔國立說：“云兒，爸爸剛才所說的話，就當是——就當是沒說，一切你自己做主。”

孔子越說：“謝謝你們。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