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皇帝大了，心也大了，我這個十四叔，是越來越不稱人的心了！這攝政的重任，也早覺無力擔負。既然如此，不如趁早讓賢！”說罷，躬身在大玉兒和福臨面前跪了下來：

“今天當著圣母皇太后的面，臣就此請辭！還望太后體恤多爾袞數十年辛苦，準了臣的請求！”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大玉兒板著一張臉，真真假假地勸慰，“堂堂大清朝的皇父攝政王，難道還真地跟個孩子較勁！福臨年紀尚幼，朝中上下還全要仰賴你來做主！你這會兒說要請辭，分明是有意棄大清和皇帝于不顧！多爾袞，你的忠心，別人看不見，我看得見！別人不相信，我相信！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就多包涵包涵，不要跟他一番計較！”

“不懂事？”多爾袞冷笑，“不懂事的人，說出來的未必都是不懂事的話！多爾袞無德無能，也不想無端授人以柄！皇上雖年幼，但終究是人中之龍，聰慧過人，況且，還有兩宮皇太后如此幫扶，多爾袞日后就算不在其位，也不必擔心什么了！”說罷身子一轉，抬腳就欲離去。大玉兒見了，立刻以眼色示意耿焞。耿焞闖了如此大的禍，嚇得篩糠樣地連跪都快要跪不穩了。見大玉兒示意，立刻猛地往前膝行了一步，猛地撲倒在多爾袞面前哀呼。

“攝政王明鑒！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無心之失，連累皇上與攝政王失和，奴才罪該萬死！奴才罪該萬死！”邊喊邊拼命磕頭請罪，大玉兒一見有了替罪羔羊，立即逮著機會跳了起來。

“無心之失？哼！”大玉兒一聲冷哼，罵道，“我看你分明是有意挑撥！你們這群漢人，狼子野心，居心叵測！今天若是就此饒過你，無異于是養虎為患！來人啊，給我把這個狗奴才拖下去砍了！”

耿焞猛地一哆嗦，連忙伏地求饒。

“圣母皇太后明鑒！圣母皇太后明鑒啊！奴才對大清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鑒啊！奴才為了大清，一家老小全部橫死街頭！王爺！王爺！”他爬了起來撲到多爾袞的腳下哀求：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求王爺念在奴才的一片忠心，饒奴才一命吧！”多爾袞心中不忍，但此情此景，又斷不能出言相救。大廳里頓時一片死寂，忽地“錚”的一聲響動，多鐸的劍眨眼間已經刺入了耿焞腹中。

“王，王爺……”耿焞一雙驚恐的眼睛全是難以置信的色彩。大玉兒和哲哲更是驚得連氣都忘了去喘，多爾袞瞧得凄慘，閉上眼睛緩緩道：

“你，放心去吧！本王必定除了姜襄，給你的妻子父母報仇就是！”

耿焞凄然一笑，眼淚奪眶而出，聽了多爾袞的話，這才深吸了口氣，似是放心地道：

“奴才……奴才……叩……叩謝王爺！”

“謝謝。”走近了多鐸的身邊，多爾袞誠心道。

“不用。”多鐸淡淡地回他，轉回頭來看著多爾袞道，“我知道你不忍心，所以就代勞了。你是我的哥哥，任何人威脅到你，我都不會手下留情的。”

“多鐸，我們兄弟幾十年，我心里的事，沒有一件能瞞得了你！你從來有事也不會瞞我！對我來說，你是我最親的親人！我只希望，能好好地跟你做一生一世的兄弟！有些事有些人，如果能忘，那就徹底忘了吧！”

“忘？”多鐸苦笑，譏誚道，“怎么忘呢？你先忘了給我瞧瞧！我這一生，從來沒有這樣想要清醒過！我一點也不想忘！愛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想做的事情，我不想忘，不能忘！就算是死，我也一定會好好地把她記在眼里心里，一輩子都不會忘！哥！”多鐸看著多爾袞，問道，

“你幸福嗎？”

多爾袞一愣，過了半晌才勉強一笑道：

“你，怎么想起問這個？”

“沒什么。”多鐸凄然一笑，憂傷道：“只是看著你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就覺得羨慕。尤其，是當她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的臉上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光彩，仿佛整張臉、整個人都閃爍著一片柔和的光芒，那時的我真是又羨慕又嫉妒。現在，她不在你身邊了，我卻還是羨慕你。羨慕你的生命里依舊有她，你想看的時候就能看到，想找的時候就能找到。可是我呢？我就像個賊，像個小偷，每天盼著見到她，見到了，卻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心虛！哥，求你！”他頓了半晌，才用力咬了咬嘴唇道：

“把她給我！”聲音雖不大，聽在多爾袞的耳里卻直如五雷轟頂，他一時間簡直連話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