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飲鴆毒妃
- 鶴夢竹影
- 1854字
- 2013-08-02 23:23:37
“娘。”
日色在身后折落,沉星笑著叫了一聲。
秦夫人略有些吃力的抬起頭來,目光聚焦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看清是誰。
“娘,是星兒,星兒來看你……”
沉星近前跪在草席之上,緊握著秦夫人的手:“是女兒……”
“不,你不是我的女兒,你不是……”秦夫人搖頭,甚至向后蜷了一下瞪著沉星道:“我沒有女兒,我沒有女兒……”
沉星慘然,默默的將秦夫人摟在懷中:“娘,是我,是我……”
整個南楚國都知道,第一美人的母親、紀丞相的正室夫人是個瘋子。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沉星的心里,她的母親是除了師父以外最疼她的人。十年前的一場大火,讓母親由一個端莊的美人變成了歇斯底里的瘋子。
沒人知道,這到底發生了什么,連沉星都不知道是為何,只知道,這之后,父親將她送到萬里之外的鳳兮山上,拜師修習治病。
秦夫人抓著沉星的胳膊,靠在她懷中,安靜了片刻,手觸到了什么,便突然拉起沉星的右臂,擄上袖子,瑩酥的手臂上箍著一個翠若凝碧的玉環。
這南楚,這是女子有了人家的標志,只等著成婚之夜,由夫君親自取下,這玉環,從沉星記事起,就一直帶著。
父親告訴她,這是東宮太子之聘。
秦夫人看到這玉環的時候,觸電一般驚跳起來,猛然推開沉星,向后蜷縮著:“你,你,是你……”
“娘,你怎么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你,是他的錯,是我的錯,我沒想害你的兒子,我沒想……”秦夫人說的有些吃力氣息不穩,目光慘淡,突然抽泣起來:“錯了,是我錯了,錯了,你饒了星兒,饒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秦夫人卻突然對著沉星磕起頭來。
“娘,你說的什么……”沉星一怔,連忙扶著她,不解其意。
秦夫人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瞳仁里蒙上了一層蒙蒙的霧氣,不知是對誰在囈語:“姐姐,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然后漸漸將頭耷拉下來,喃喃著什么,竟是在沉星懷中睡著了。
沉星嘆了口氣,將秦夫人放平,在旁邊靜靜的看著母親的睡容。這個時候,她才會安靜下來吧。
不管這紀府有多么深重的罪孽,娘,都和你無關。就讓我用自己,換你平平靜靜的度過余生。
苦笑一下,沉星用手中的銀釵將秦夫人頭上別的一直白玉蝴蝶簪換了下來。隨手給自己挽了個發髻,用蝴蝶簪固定。
秋涼漸濃,寒煙脈脈,白玉蝴蝶為念。從此世上再無相府的千金紀沉星。
離開紀府的時候,全副的侍衛木然的拖著一具尸體走過她身邊。
地上留下了淋淋瀝瀝的血跡,草席裹卷,可是沉星還是判斷出了是誰。
就在剛才,點翠觸石自盡了。
這是她的選擇,寧肯一死,不愿受辱。
這個小妹妹跟了她十年,在山中時就一直陪著她,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沉星突然有點索然。
不過,死了或者會比活著的要干凈。
宮門幽邃,一眼無邊。秋意到了這里一發濃郁,雕梁畫棟、殿檐斗拱于清冷中透著刻骨的森然。
來來往往的宮人臉上或者惶恐不安或者小心亦或是木然。那該是怎樣的極端的恐怖之后才會留下的痕跡。
他們都是在一場巔峰對決之后僥幸得活的螻蟻,走過刀鋒之后,在這個皇宮,唯有謹小慎微。
繡花鞋踏在青石磚砌成的甬道上,沉星有種錯覺,仿佛地面是層層血肉堆積而成,隨時都有崩塌的可能。師父說過,天下,不過是一場高位者的游戲,登頂的只有一人,馀者不過是陪襯。
風涼涼的擦過鬢角,仿佛是冤魂的吟嘆。
“皇上在御花園絳云聽瀾宣召紀姑娘。”身邊的百里戩見沉星足下略有遲疑,目不斜視的道。
紀沉星抬起頭遠遠的望了一眼,近水之處,水光山色,玲瓏清澈,宛若是剪影江南。
水色虛渺的盡頭,孤高的男子側身而立,不動如山的巋然,沉郁的黑衣,腰間玉帶環扣,通身是金絲挑繡成的金龍。那側影,被無限的拉長,孤傲而寂然,縱然是錦繡從中,眾生仰望,亦如置身岑寂萬古荒原。
墨發下的面容如和闐透玉,又如萬年沉冰,此刻雖被淡淡的日色染了光暈,亦未稍減峻色。劍眉之下,鳳目狹長,深瞳如幽夜生澤。
“罪臣之女紀氏給皇上請安。”
眼簾低垂,清冷冷的聲音在風中頓開,他終于轉頭向她。
只是一瞥,迫人的氣場,自他身上散出。仿佛能將一切操控在手中,他就是,一夜之間血洗了大半個南楚的新君楚君煥。
“紀小姐,又見面了。”薄唇微動,眸中剪過如刃的寒。恍惚著,既近又遠的距離,咫尺天涯若行路,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緒。
“罪女不曾見過圣面,何談又見?”沉星淡笑,始終不曾抬眸正視。
“沒有嗎?”楚君煥微微揚起唇角,疾步走近,捏住她精致的下頷,迫她抬頭:“紀小姐好忘性,三個月前你才見過朕。”
“是么、我只記得,我三個月前,見過一個恩將仇報、狼心狗肺的畜生,并沒有見過陛下。”
唇邊薄笑淡淡,含著嘲諷,心底有被撕扯的疼痛傳來。
“呵呵,是嗎。”楚君煥迸出一聲含意不明的笑,手上驟然加力,幾乎要扼斷那如天鵝般優美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