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鐘離和我只好又雇了一輛車,他和車夫將受傷的人抬到車上,我坐在傷者的身邊,他去前面和車夫同坐。
這個男人即使是在昏迷中也緊蹙著眉頭,有疼痛也有事情煩亂他的心緒。剛才的一下顛簸,使他睜了下眼,又昏睡了,可他的手卻緊緊的攥住了我的手腕,甚至令我疼痛。我無法掙脫,只好任他去了。
路途還算平坦,沒多久我們就進了咸陽城,因為我一直在照顧傷者,竟然將第一眼咸陽印象錯過了。隨便找了個館驛住下了,在楚鐘離的幫助下,才將他的手指掰開,然后將他抬進了屋,我的手腕卻紅腫起來。
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我們的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走過去看他是否醒了。他聽到了我的腳步聲睜開了眼睛,當看到是我的時候,那種驚愕的表情又浮現了出來,而他的腦中閃過一個名字,被我讀出來了——離姜。
他似乎忘了疼痛,又來扯我的手腕,我慘叫道:“我不是她,請你放手。”話一出口,我的心一緊,連剛進屋的楚鐘離也是一愣。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著我,琥珀色的眼睛中褐色的瞳仁顯得幽深異常,漸漸的由噴薄而出的激情淡化成了憂傷與無奈,他放開了我的手:“你確實不是她,她的年紀應該比你大。可你怎么知道我把你錯認成了別人。”
我揉著手腕,嘟著嘴說:“我為什么會不知道?我可以……”
“公子!射中你的箭已經取出來了,你的傷口還痛不痛?”楚鐘離把我的話打斷。是哦,他不讓我把自己能夠洞曉別人思想的事四處宣揚。我沖師傅吐了吐舌頭,退了出去。
我端了碗水又返回屋子,聽到傷者正在和師傅道謝,我遞了水給他,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竟然有千言萬語。他無法相信世間有長相如此相似的人,他也無法相信自己被這樣的兩個人救過性命,還有很多情感交織在里面,令我臉紅心跳起來。
楚鐘離見狀,對傷者道:“公子如果覺得身體可以,在下就不挽留公子了,不過,你還是要注意傷口的換藥和清潔。”
那個公子對楚鐘離說:“恩公這幾日是否都在咸陽城,等我回去準備妥當,定要請恩公過府答謝。”
楚鐘離微笑不答。
晚上用過晚飯后,我問楚鐘離:“這個受傷的公子是什么人?又是誰要害他?”
“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就是這秦國的國主——贏政。”楚鐘離的話讓我呆若木雞。
第三天,咸陽宮的執事請楚鐘離和我進宮。我的心有些忐忑不安,師傅卻對我笑言:“只要隨著形勢走下去就好了,不用去想未來和結果,這樣才不會失望與不安。”
我不再擔心,透過窗紗看向外面的街景,可惜,咸陽宮已經近在咫尺了。
秦王的宮內禁衛很少,來回走動的人更少,楚鐘離說這里不像其他王宮那樣熱鬧,卻顯得氣象森嚴。這表示秦宮內各有職守,不失職,也不僭越,因此也就沒有無事忙的冗員。這些令他不禁想起一個有關秦宮管理體制的傳說。某一代秦王因批奏折批累,就在書案上睡著了,一名管冠帽的內侍怕他著涼,順手拿了一件外袍為他蓋上。他醒了以后,非常感動,但后來查出是管冠帽的內侍所為,郎中令議定:管袍帶的內侍失職,杖責三十;管帽冠的這名好心內侍卻是僭越職權,按律當斬。秦王于心不忍,但還是批準按律令處置。
我再看這些持戟的衛兵和帶劍的郎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監視范圍或巡查區域,絕不會左張右望亂看一眼。衛兵所分布的位置,更是按照陣法排列,平時監視,沒有一點看不到的死角,一旦有事,互相支援,絕不會失誤,也不會混亂。
楚鐘離不斷點頭,他在想難怪秦軍以偏遠一國之地,獨敵整個中原各國。秦軍進攻,如猛虎臨群羊,所向披靡,而退兵時卻是井然有序,仍然保持隨時可轉移為攻勢的旺盛士氣,使得敵人通常不敢行大膽追擊。中原多名將,但一遇到秦軍就施展不開,原因是秦軍發揮的整體戰力,整個軍隊就像鐵鑄成的一樣。而各國軍隊卻像盤散沙,平時操演還像回事,一遇真正硬仗,便四處逃散,潰不成軍。
這時的楚鐘離和平時的并不一樣,他所想的都是治國的經略,而這里對我來說只是因為楚鐘離喜歡,所以我也盡量用喜歡的態度去接納。
車停了下來,我們在執事的帶領下,進入了巍峨的乾陽殿,我并沒有屏氣凝神地專心走路,而是偷偷打量周圍的景物,要知道進得宮廷可是難得的機會。我正看著一頂青玉五枝燈好奇,突然行走在前的楚鐘離停了下來,我沒有防備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鼻子一陣疼痛險些叫出聲來,連忙捂著鼻子偷看楚鐘離略有些尷尬和生氣的樣子,而我頭頂上卻傳來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