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

“太子殿下駕到。”尖細聲起。

李淵已經老了，鬢邊絲絲白發，深淺不一的折皺，是掩不住的疲憊，他也累了吧，就算這些日子我遠離長安，但也知道，他的優柔寡斷，加速了諸子的兵戎相見。

建成呢？仿佛變了，又仿佛沒變，一身墨綠錦衣，依舊雍榮華貴，清俊儒雅，那唇邊淺笑，蒼白無力，空洞無神，我的心情不自禁的疼，為他不可捉摸的憔悴。

一陣呼呼啦啦的行禮叩拜之后，婚禮正式開始了。李世民和長孫無垢在紅色的映襯下，如金童玉女般美好。我的牙緊緊咬住了唇，腥甜的血絲從唇際滲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庸俗的喜娘高聲宣讀。

“三拜……”

“請等一下。”我后悔了，不該來參加他的婚禮，我害怕聽到夫妻二字，雙腿猶如受到迷惑，拔開人群走了出來。

“云想，不要胡來。”清湖拉了我一把，雖然我從來沒有看懂過她，但是，她依然心地善良。

“姑娘，你要干什么？新人行禮，你搗什么亂？”喜娘悶悶的問道，鑒于李李淵和李建成在場，喜娘想呵斥又不敢，把怒氣憋了又憋，涂滿胭脂的臉一陣難堪。

“何事？”李淵龍顏微怒。

“皇上，殿下，王爺，名女云想，是暗香疏影的舞娘，在王爺成婚前，想請他跳一支舞。”我不卑不亢的說道。

“跳舞？”李建成定定的看著我，眸如繁星，閃過喜悅的光茫，半晌才道，“是聽二弟說過，但那也是拜完堂之后的事。”

“殿下有所不知，我從小長于塞外，在新人對拜之前，如果由舞娘請新郞跳支舞，意思就是會舞走不好的東西，那么，他們便會白頭到老。”我瞎編一氣。

“哦，還有這等說法？”李淵狐疑的看了我幾眼，渾濁的雙眼精光閃閃。

“父皇，舞娘既來自于塞外，定有許多風俗習慣與中原不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讓她跳一支吧。”李世民也征征的凝視著我，黝黑雙瞳，如深不見底的幽潭，微微的泛開漣漪。

“王爺，不是我跳，而是我請你跳，我們一起跳。”我糾正道。

“什么？”眾人皆驚。

在眾人的噓噓聲中，我伸出了手，移至李世民面前。

“秦王，這種舞叫做華爾茲，需要兩個人配合著跳，”他深遂的眸光緊緊的籠罩著我，卻依舊按照我的指揮，將右手掌心緊貼我背，左手和我指指相纏，一種觸電的酥麻感覺從指尖漫延開去，幸福而又痛苦，我多么想握緊他的手，說一聲，“世民，我想你。”可是，我不能說，眼中酸澀，別過頭去，“巴魯，奏樂。”

施特勞斯《藍色的多瑙河》從巴魯的橫笛中幽幽散開，柔情與壯美絲絲結合，寧靜與活潑水乳交融。

“好聽嗎？”一個旋轉，我踮起腳尖，悄悄的在他耳邊問道。

“嗯，和我大唐的音樂截然不同，”他仔細聆聽著，“讓我的內心充滿激情，卻又非常寧靜，這是什么曲子？”

“《藍色的多瑙河》，是華爾茲的配樂。”

“《藍色的多瑙河》，《藍色的多瑙河》，”他默念著，“好美的名字”。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情到深處，我癡癡的念著，他靜靜的凝視著我，深情的目光幾乎要將我揉碎，悠悠嘆氣，“我聽見長孫小姐這么說了。”

“是嗎？”我們眸對眸，深深的望著彼此，似要走近對方靈魂深處，天地萬物一片虛無，跟著曲子，隨著我的舞步，前進、后退、橫移、并腳、旋轉，漸漸的，動作趨于默契，流暢起伏，婉轉多變，舞姿飄逸優美，文靜柔和。

橫笛繚繞，遙遠的奧地利，藍色的多瑙河，午后斜陽，河水潺潺，點點金光漂蕩在河面之上，我倚在世民的肩頭，踩著節拍，舞姿翩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