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陌路私語心比心(三)
- 清宮煙云錄【第二卷更新中】
- 水木柒
- 1448字
- 2007-09-30 19:00:25
“都是朕的錯?”玄燁近了身,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和他四目相對,“那些人有了謀逆之心,朕若不付以行動,難道還等他們舉兵造反不成?這天下是太祖皇帝興兵打下的,有多少人不服,你我都清楚。”
下巴有些疼,他輕吐的氣撫過臉,那淡的酒氣讓我不由地愣了下。玄燁竟然喝了酒?除了特殊的喜慶節(jié)日,他幾乎不去碰那東西,以前他曾手喝酒會誤事,為了每日清醒地處理政事,他可以說是滴酒不沾。而此時的他,顯然已是微醉,一雙眼此時平靜下來后讓人明顯地看到了其中朦著的一層霧氣,有些妖邪的感覺。
我往后退了退,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后,低眉道:“以一紙詩文定個謀反的罪名,皇上不認(rèn)為太草率了嗎?文本是人心所指,用武力根本無法鎮(zhèn)壓。真正想造反的人難道會笨到寫篇論文來四處大張旗鼓地宣揚(yáng)?他們是傻子還是嫌造反時朝廷沒有防備而太好對付了?且說若是聞?wù)弑緹o謀逆之心,那即使寫幾篇文又有何妨?只要國內(nèi)四境安寧國泰民安,是哪姓的皇帝百姓根本不會在意。那么,總是是寫者有意聽者也是無心,說到底絲毫傷不到皇家威儀。但若大肆追查這類事,陰險小人可以下手之處多不勝舉,要知道,真正的好官往往不能通過奏章入得了皇上的眼,只因他們永遠(yuǎn)不會懂得送禮奉承。”
我靜靜地講,而玄燁也在靜靜地聽。話完后久久無人再出言。他定定地看著我,一伸手,卻是自我手上將玉簫給握在了手里。面無表情地看著上面的“柳”字,他道:“若沒有他,你只是聽聞朕興了文字獄,還會這樣冒死直言嗎?”
愣了下,我搖了搖頭,道:“不會。”我自是沒博大到胸懷天下的地步。若沒有柳品笙,我永遠(yuǎn)只會將那些事當(dāng)作歷史書頁上毫無溫度的幾句記錄,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
“皇上,還我吧。”我伸手去取簫,玄燁手一抬就讓我撲了個空。舉目看他,入眼的依舊是那沒有破綻的神色,只有那只手將簫緊握,仿佛想將它同方才的杯子一樣捏作粉碎。剛有些愈合的傷口因用力又開始流血,粘在玉簫上,有些觸目驚心。
不知哪來的怒氣,我的聲音陡然高起:“干脆砸了吧。皇上,人都被你給殺了,又何況這區(qū)區(qū)一支玉簫!”
玄燁的手顫了下,似是下意識地松開,我眼見他手中的東西墜地,發(fā)出“叮——”的一聲響,填滿了整個屋子。好在離地并不高,也沒有向下的沖力,玉簫只是安靜地躺在那,未有破碎。不由地吐氣,只見玄燁正凝眸看我,知自己方才松了口氣的樣子并未逃過他的眼,干脆平靜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那雙眼里看似平靜,又似有什么情緒。我試圖捕捉,又總讓其一閃而去。其實對玄燁的感覺我一直顯得很矛盾。心里潛意識地想回避,但又總有些不忍,而此時明明是該恨他,見了他的樣子后卻又只留心疼。也許我該發(fā)現(xiàn)一個無力的現(xiàn)實。我愛他。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竟然愛上了他,和對柳品笙的情感不同的,一種愛。所以才會,這樣無法容忍他對我的算計。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我們只是這樣互視,久久的。直到那聲微不可聞的話語嘆息般地響起,才微微打破僵局。他的話低地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悠悠過耳:“你還是無法原諒我。”
他這樣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但我并沒有開口叫住他。直到那影子幾乎消逝在了門檻邊,我才極輕地喃喃:“你只是不該設(shè)計我的。”柳品笙的死帶來的是沉重的悲痛,而他,玄燁,才是真正讓我感到墜入無底深洞般的心寒。
不知他是否有聽到,只見他在我的視線中只留下半個身子時站住了。沒有走,也沒有回來,孤單地只留風(fēng)過,卻似驚濤波瀾。
我閉了閉眼,安靜地將簫劍起,安靜地把門合上,不再看那顯得這樣單薄的男子。
那一夜很短,此時已近清晨。那一夜又很長,讓人筋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