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表公正，唐子其的考試由小組英語張浩老師作為第三方監考，找了一間空置教室，一對一的監考。

“考試時間六十分鐘，題型和范圍與黃老師的考卷一致，內容不同，六十分鐘后我親自批改，有問題嗎？”

張老師推了推眼鏡。

“沒有。”唐子其坐在位置上，面前按著一張背過面的卷子，一只筆平平整整的放在桌上，雙手擺在腿上，一派規矩。

這位老師是個古板守舊派，對唐子其這規矩態度十分有好感，語氣也溫和少許。

“那么，現在開始——”

唐子其翻過卷子，開始作答。

窗外的鄭莉莉和黃明秋靠著欄桿往內看，兩人中間隔了一尺多。

“鄭老師不是相信學生沒作弊，那現在還來這里做什么？”黃明秋的面色不是很好，說話陰陽怪氣。

“我來見證我學生沒作弊，反而是黃老師，我倒是不明白了，唐子其也是你的學生，和學生打賭讓他在全校面前承認作弊，這是一個老師該做的嗎？”

鄭莉莉也試圖讓洪明秋放棄這個賭約過，但黃明秋說什么也不肯，那眼中顯出一種憤怒的陰毒。

“鄭老師可真是好老師，這時候還為學生著想。”

“教育的本質是育人，如果唐子其真走歪了，我們也該導正他，而不是折斷他，而且他并沒有。”

“這種小孩根本不值得導正！他，爛到……”爛到根子里了。

黃痦子忽地一喊，那聲音尖銳，里面的張老師皺了皺眉頭都往外看來，比手勢表示讓她安靜，唐子其則像沒受到影響，只專心答題。

兩人遂不吭聲了，黃痦子氣的胸脯起伏，顯得脖頸那處粗糙棕黑的皮膚越發顯眼。

剛剛進考場前，唐子其經過她身邊，笑容滿面，黑眸帶笑，渾身洋溢著活力，半點沒有頹靡驚慌，輕聲說。

“老師，你已經輸了，知道嗎？”

老師是一個會讓人膨脹的職業，尤其在華人社會里，老師與學生本就是一種權力不對等的社會關系，再加之華人社會尊師重道的道德熏陶，幾乎所有學生天生就會對老師有所敬畏。

黃明秋從當老師那刻起，就意識到了這種區別，她擁有了學生的生殺大權，學生的成績不好，那就是爛，成績好，也能在成績上說品行不佳，這些敏感又易碎的年紀，只要一些話就能打擊的他們體無完膚。

手法重復再重復，真是太簡單了——

打擊那些她看不過眼的學生，看著他們落淚、自暴自棄，或陷入陰郁，黃明秋就內心舒暢了。而她也不必負責任，因為她只是善盡了老師教導的職責，指正學生錯誤罷了。

當然，這種手法要小心避開那些家里有背景的孩子們，他們是金主。

但是這個唐子其。

他看她的眼神令她打從背脊發涼，毛骨悚然，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甚至不考慮任何正規手段跟她爭執了，當面對賭，叫她下不來臺，她從沒受過這種屈辱，于是也杠上了，杠上的瞬間看見唐子其嘴角的笑，她的心一下像浸在冰水里，拔涼拔涼。

唐子其似乎就等著她。

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等著她的。

很快唐子其作答完了整張試卷，從頭開始檢查，那只鋼制的自動筆在他手上甩出一圈銀花，漂亮極了。

這個社會的所有規則，每一條都是成人定的，學校里的規則是老師定的，他們定的規則，那是以自己出發為最大受益者訂定，你想在這種體制內用正規手段和對方爭吵正義，曠日費時，傻子才做。

別人跟你玩規則，你就跟她講拳頭，讓她用不上自己最熟悉的套路。

他本來就沒有作弊，又杜絕了黃明秋在卷子上作梗的可能性，那么這份考卷無論如何也不會考差了，他的原分是八十七，只要浮動不低于八十分，都能證明他確實有好好讀書。

這跟考運無關。

只是要證明他沒作弊罷了。

在一份差不多的卷子上考出差不多的成績就夠了，低一點也無妨，要黃狗真以為這樣就能證明他作弊？

那就往上鬧啊？鬧上教務主任，鬧上校長，鬧上家長會，越大越好，社會人才要臉面，學生要什么臉面？反過來學校還會保護學生的身份。

反正他不會在全校師生面前給她道歉，從一開始就沒打算。

一個學生和老師對賭，任誰來看都會覺得是老師占便宜他吃虧。

不過……

“老師，我寫好了。”

說不定成果比他想的還要讓人大吃一驚呢？

張老師一愣，看一眼表，時間還剩五分鐘。

“不再檢查一下？”

“檢查過了。”

張老師點點頭，雖然他覺得此事有些胡鬧，但學生為了證明自己清白答應這不公平重考，他內心也是偏向學生的，誰年少輕狂還沒點傲氣，孩子有傲氣不是壞事。

他推了推眼鏡開始閱卷批改。

批改途中，外面鐘聲響，下課了，八班的地理老師還在臺上講地圖。

“河流走勢不能死記硬背，由西至東，我們可以畫出流域……人呢！？”

學生眨眼不見大半，坐在第一排的于琦代表回答。

“老師，他們去看唐子其考試了。”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面色不虞。

地理老師不明所以，但他是三不管老師，不管學生不管成績不管閑事，想了兩秒，也把粉筆放下了。

“那今天就先到這里吧！”

蘇小九也跟在學生群里，但她步子小，旁邊的人推擠的又激烈，一個踉蹌差點被擠倒。

“蘇同學，沒事吧！？去看唐子其考試？”

王小另從旁邊趕上來。

“小心點，我們趕緊走！”

現場不只是八班學生，還擠滿了聞風而來的別班學生們，黃痦子性格極其惡劣，招致許多學生心里生厭但不敢明說，現在有個唐子其跳出來了為自己正名打壓這狗賊囂張氣焰真是大塊人心，消息傳得飛快，后到的王小另等人都擠不進去。

王樂樂掄起胳膊，轉了轉肩頸，活動手腳，示意王小另和蘇小九等著。

“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去看看什么情況。”

微蹲低身子，兩手后擺，不要命的往前沖。

教室內的黃明秋面色由白轉紅，又鐵青，像個調色盤一樣，鄭莉莉之前也沒指望做到這一步，但看著還是很解氣，整個人也松懈了下來，瞪了唐子其一眼，警告他不能得意。

唐子其此刻注意到她，轉頭向感謝張老師。

“九十四！同學們，唐子其好考了九十四啊！黃痦子這回完了！！！哈哈哈哈哈哈！！！！爽死我了兄弟們哦吼吼吼！！！！”

蘇小九和王小另驚訝對視一眼，王小另大吼出聲，蘇小九含蓄，沒叫出聲來，內心激動小手不自覺揪了揪，微微踮起腳尖向那邊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