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在手上，才能輕易說出“要買”兩個字。黃靜的消費觀，就是開心至上。她沒有體會過窮人旅咖的生活，肯定無法理解一塊連歷史都是編造出來的破手表，區區三百金圓的價格，對葉青流而言，是一筆巨款。

她捧著從玻璃柜里取出的表，認真端詳著它，透過表中的鏡片，還能偷偷看見葉青流的表情。

黃靜的消費，止步于這塊表了。店主似乎非常良心的，沒有再推銷其他偽作。盡管如此，他還是在送客人離開時，朝黃靜露出笑容。他倆似乎擁有了什么共同的秘密一樣。

打一離開古董店，葉青流就顯得十分費解和不甘。他也知道自己手上有錢了。想怎么花都行，這是道會的承諾。然而，要把這些錢用在這種地方，他舍不得。

因為過慣了以前的日子，葉青流即使連幾塊金圓都會計較——恐怕是居家型好男人的典型。他沒有阻止黃靜，僅僅出于付款人不是自己。

黃靜一拿到包裝好的“偽作”表，就珍惜地塞進口袋里。她知道古董店老板謊話連篇，她也知道這塊表的價格理應在一金圓左右。支付三百金圓，是為了感謝老板的公道話。

消費，就應該開心至上。

葉青流呆在身邊，總是做一些使人反感的事。然而，黃靜又不希望討厭他，正需要旁人伸出橄欖枝。誰做到了，就相當于恩人。

不坦率是黃靜最大的心病，從前的自己也不是那樣子的。無聲無息的歲月，鐫刻了一名與過去決裂的女性，漸漸形成了如今的黃靜。

“好熱。”葉青流自言自語道。

盡管他似乎忘了，現在衛國正被冷空氣控制著。這是臨春前，是最冷的一段日子。

“脫掉嗎？”黃靜問。

“啊！是有點想脫衣服，”

“那就脫。”

“大街上，脫衣服不太好吧。更何況……”

呼呼一陣兒冷風，朝著葉青流撲了過來。他一哆嗦，忽然止步，黃靜的背影在白石道上，要比平常更顯得嬌小可愛。或許，是因為她換上了粉色的裙子。

方才，跟自己搭話的女性，難不成是她？

葉青流簡直不敢相信，黃靜居然會在今天主動開口，還跟他如此正常的交流起來。

“怎么了？”

黃靜好奇地問道，她轉身正對著葉青流，兩個之間的距離也就幾步之遙。但是，雙方都處在一種非常奇妙的體驗。

啊，好漫長。葉青流抱怨著時間的流速。他有資格這么做，受制于心道的影響，他對時空的敏感程度已經遠超常人。

一秒作三秒，三天變半天，即使是這樣，他也可以接受。要算起來，這還是黃靜的訓練成果。葉青流總在想，黃靜是不是把自己的才能給浪費了，因為開發出來的都是這樣無用的體驗。

然而，在他實際嘗試后，就發覺黃靜的手段不一般。第一次釋放道力時，心道給他帶來的沖擊太猛烈，以致于他沒辦法理智地控制住。

現在則不同了。

后遺癥，是葉青流時常不小心陷入自身力量。黃靜清純的眼眸微微上抬的瞬間，都逃不過他的法眼。是錯覺，也可能是不小心釋放了道力。

不論怎么解釋，他都感覺到人類的一言一行，變得更加復雜難懂了。

“沒、沒什么。”

葉青流趕忙把視線移開，走馬觀花地瞧著街道上的行人。無意識的道力宣泄，似乎每個人都會這樣。

黃靜曾對他說過，樂正雅華由于過分強大，所以不能遭受一點兒刺激。她盡可能束縛著自己，直到有一天發現酒可以幫助她。

久而久之，她漸漸不借用意志力，而是通過酒精沖淡對他人，對事物的印象。黃靜說，她討厭那樣子的樂正雅華。她當時的語氣，在葉青流聽來更像是嫉妒。

“你。犯了吧？”黃靜忽然貼了過來，將掌心放在葉青流的胸口。稍微會一點兒道學的黃靜，還會通過肢體接觸，直接了解他人身上的道力情況。

“犯了？”她再次確認道。

“嗯。”

“別抗拒，得不償失。憑借意志去引導就好了。”

“我知道……”

關于心道，葉青流一直沒法處理好力量泄出的問題。他和樂正雅華有著近乎類似的壓力。這種情況，就是強迫證道留下的后遺癥，道人會因此飛速成長，卻也極容易走火入魔。

黃靜不厭其煩，千叮嚀萬囑咐的事，葉青流銘記在心。

因為樂正雅華已經淪為了道力的犧牲品，她的一生都與道力捆綁在一起，絕不可能擺脫。自己很清楚，縱使再怎么幸運，再好的保險也需要有力的配合。

要是不遵從黃靜的要求，墮落指日可待。到時候，說不定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發現什么東西可以幫助自己。畢竟，樂正雅華怎么看都是人生贏家，受了一些小挫折，卻也名利雙得，人生無憾了。

——這樣想，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嗯。還好。”

黃靜頂著張冷漠的臉蛋，不知何時貼在葉青流的胸膛上，在眾目睽睽下，像是主動往懷里鉆的，有傷風化的男女似的。

“喂！”葉青流的腳下像是抹了油似的，飛一般地退后，“你、你干嘛……”

“緊張？為什么。”

和以往不一樣，黃靜已經了解葉青流了。同時，自己的心意也確定了。因而，她那種愛捉弄人的天性，還是展露了出來。好像拿著老虎鉗的小惡魔。

想看對方不知所措的樣子。這種純粹的幼稚園兒童想法，還存活在黃靜的心中。或者說，她也許是一名十八歲的女童。

“會被當成父女的。不用你擔心。”黃靜故作落寞地說道。

葉青流呆滯地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樣子被行人瞧了去，明眼人早就識破了兩人的關系，明明就是父女之下，友人之上。

葉青流的心道將路人們藏著掖著的幻想，一下子都接收了。這破心道，對道人一點兒用也沒有，倒是專門接納一些沒用的東西。

他大喊一聲：“不是那樣子的！”

結果，那些從他身旁走過的男男女女，干脆交頭接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