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日

“跳梁小丑”，說的大概就是像我這樣的人吧。

又到了上課輔班的日子，以前總是盼望著，盼望著早點到來；后來也是盼望著，盼望著晚點到來；現在依然盼望著，盼望著快點過去。知識的力量，這時候再說起來好像也無大用了。聽課時我能做到自我麻木，專注學習，可是停止學習的時候，我卻又會想到自己不堪的模樣。嗯，確實不堪。

一如既往地，我到點兒去了課輔班。那些個男生還是死性不改，關著門陰著玩手機。每每看到此番情境，我都不禁感到無語和恨鐵不成鋼。這樣的態度，怎么能考得上漢高呢？我推開門進去的時候，幾個男生還是圍坐在我的位置，顧明悉的可樂瓶，申朋倫的飯盒，沒一個少的。幾個人抬頭看到我，習慣性地收拾東西，清潔桌面，轉移陣地。

一切依舊，平平淡淡，甚至有些寡淡無味了。腦子里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我自己一時之間也覺得有些驚訝。

有人說，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是我有野心，我不愿平淡，更不甘平庸。或許我一直看不起的，是那個卑微到塵埃里的自己吧。喜歡一個人能是什么錯呢，錯的從來都不是喜歡本身，而是喜歡的結果。如果最后變成自己都唾棄的人，那才是真的大錯特錯。喜歡帶給一個人的，應該是陽光和溫暖，哪怕只是默默跟隨，默默無言，也是在漸行漸遠的小道上，影子在慢慢地成長。這才是我應該有的樣子啊。

課間休息，我不忘章笑安的請求，在眾人嬉笑打鬧之余偷偷抬起手機，給顧明悉的背影來了兩張照片，然后迅速發給章笑安。這就算完成任務了吧。我心想，如釋重負般地長舒一口氣，低頭整理自己的作業。但是，接下來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大出所料。

約莫兩分多鐘吧，顧明悉不知看了誰的消息，短暫地退出申朋倫和小何等人的聊天。其實我當時就猜到是章笑安了，沒什么理由，就是第六感吧。而后來的事也確實證實了我的想法。因為我的眼前突然遞過來一部手機，屏幕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上面赫然是我剛拍下來發給章笑安的兩張照片。“你拍的？”顧明悉問道。我不知道章笑安和他說了什么，一時竟也不知所言，但還是打著哈哈地說：“嗯哼？怎么，章笑安拜托我拍的，美女的請求誰能拒絕呢？又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但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語氣好像太尖銳了。

不過顧明悉似乎也沒有很在意，還接過了我的話：“拜托，我有這么胖嗎？明明是個極具潛力的帥哥，拍成這樣是真的喪盡天良啊！”

聽到他這樣的話，我不禁笑了：“事實如此。”在那瞬間，我仿佛忘記了章笑安，忘記了那兩張照片，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在我眼前的男孩。現在想起來，不禁苦笑。顧明悉其實根本沒有改變，依舊是那個自帶陽光柔和濾鏡的男孩，變得，其實是我自己吧。是我自己，把自己變成了這陽光之下的影子。時時痛苦，自怨自艾，如此這般，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啊。

或許，是時候放手了。對顧明悉，也是對我自己。

我這樣想著，晃了晃神。

“肖以？想什么呢？”顧明悉一臉笑意地問道。被一語拉回思緒的我聳了聳肩，自嘲般地輕笑：“沒什么。”得到我的敷衍回應，顧明悉也沒繼續深究，轉過身重新加入男生們的聊天。我繼續低頭整理作業。

就這樣，我難得地沉下心思，踏踏實實地聽完了接下來的課。化學老師對于我今天的狀態那叫一個滿意，整場都滿臉慈祥地看著我講課，以至于袁逸含都疑惑地給我扔紙條：怎么今天是化學老師發現你是他親孫女了？你倆整得跟爺慈孫孝似的。我看完就把紙條往書包里一塞，不作回應，繼續聽我的課。

放學后，我拒絕和袁逸含一起走，說今天想安靜一點。氣得袁逸含直“切”，拿了手機就大手一揮，揚長而去。別說，小伙子的背影這么一看還頗有一番少年俠氣。就是大男主仙俠文開頭的那種明明弱不禁風還非要裝出一副“我是救世大英雄”的樣子，嗯，完美的形容。

我穿過車流，走到馬路對面，扭頭看到顧明悉低著頭仿佛在回誰的消息。他走路很慢，有一種怡然自得的感覺。我一向走路很快，好像要和時間比比速度似的。但是每次看到顧明悉，我都不自覺地放慢腳步，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忽然想起葉芝的那句詩：But I， being poor， have only my dreams;I have spread my dreams under your feet;Tread softly because you tread on my dreams.我這樣小心翼翼，舉足若輕，是把懷春少女的微妙情愫置于那少不更事的少年足下，而他渾然不覺，只有一廂情愿的我獨自演繹這膽戰心驚。

我低下頭，看著灰白的花崗巖磚和樹池里的鵝卵石，出乎意料的干凈。原來我許久都沒注意到的街道長這樣。我這樣想著，再抬頭時，顧明悉已經右拐。看來他今天有約。我垂眼，回回神，然后左拐。

走過一小段路就上了熟悉的橋了。湖面還有稀稀拉拉沒敗的荷花，少有幾只白色的鳥飛過，模樣讓我覺得陌生。是白鷺嗎？太陽西斜，正正巧巧掛在了湖心亭的尖尖上。我舉起手機，拍了好幾張。這是我獨自一人的時候才會看到的風景。沒有顧明悉，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和自然。時間仿佛也慢了下來。我多想就此靜止。

可是……但愿沒有可是。

回到家，打開筆記本，整理今天的筆記，然后再做了會兒作業，今天的作業還挺簡單的。老爹回來了，一起吃了晚飯，今天有我超愛的魚香肉絲。晚上洗過澡，躺在床上看之前沒看完的小說。這才是我的生活。

晚安，希望以后的每一天，你都可以是肖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