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文定定地望著沁瀅，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

沁瀅也知道他想說什么。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里有句名言：“一般人都不是他們想要做的那種人，而且他們不得不做的那種人。”很多事你想不想和你做不做壓根沒關系。沁瀅笑了笑，頭也不回地走掉。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中考還是要靠你自己啊。

很順利地考完，很順利地出考場。最后一場數學結束的時候，宇老師在考點門口召集大家對答案，然后沁瀅當場就知道自己最后一題錯了，不過內心毫無波動，畢竟是預錄取的人。偷偷瞄一眼牧文，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畢業典禮上大家互簽同學錄。說起來也真是幼稚，都初三的人了還在玩小學生才用的同學錄。沁瀅像發傳單一樣發了一輪以后，就坐在一旁等著收。收到的留言五花八門：

“感謝在最后一段時間批我的考卷，好像有許多話要說，但不知如何說。那就不說了吧。請不要忘記我?！?

“說真的，并不太喜歡你，但是你的嚴厲較真卻也是你的優點。我說不喜歡，純粹是因為我個人太懶，沒有絲毫貶低的意思。你出黑板報，批改默寫，在各項活動中幫我們排練那股子認真勁，是我們班都可以引以為傲的。當然了，也想對你說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

她還看到班長大大的忠告：“你的學習和責任感是我見過最為恐怖的。你很有勇氣，敢拼，是個不折不扣的狠角色，為班級所做的貢獻我都記得，我很佩服你。

但你做人方法真的沒有缺陷嗎？那些人與你不合總有那么些理由。雖然你的那些事我只是道聽途說，但你迎合著的張張笑臉背后，有多少陰暗嘲諷你也心知肚明，那么問題究竟出在了誰的身上？

也許我不該在此時此刻在此張紙上寫下這種話，可臨別在即，我只想給出我最誠懇的忠告。去到另一個學校，有了一個新的開始，真誠待人，展現真實的自己，這樣身邊的人才會告訴你，他們所期望的你，是怎樣的。”

其實班長大大說得很有道理。人言可畏，大多數時候都沒有機會給我們去解釋。我說我很無辜，我說這事和我沒關系，我說我本不是這樣想的，可有人信嗎？但只怕沁瀅是要辜負班長大大的苦心了，因為進了高中，慢慢長大后，人情世故會變得更加復雜，好不容易弄懂了最基礎的道理，好不容易要認認真真誠心待人，卻往往迎面而來最痛苦的打擊。

沁瀅翻了翻，還看見班長大大的同桌本想在同學錄上寫什么，明明已經寫了一整頁了，卻硬生生用膠帶拉掉，換作一幅巨大的貓臉圖。

原來早已有那么多背后的議論了嗎？你費盡心思，卯足了勇氣想要給出一個像樣的解釋，可當你正要開口的瞬間才突然發現，一切早已謝幕。這場鬧劇根本就沒為你準備解釋的空間。

舒婷遞過來的同學錄上，是鋪滿整頁的、巨大的“不再見”。

不想原諒你，我們不再見？

沁瀅蹲下身，蜷成一團。半晌，卻又鼓起勇氣站起來，繼續往下翻。

“蘇沁瀅祝你與蕭同學考入同一所大學。”然后旁邊用鉛筆淡淡地寫著：“生活快樂，無論牧文，云凡。”沁瀅心說，臥槽，怎么這樣。

全世界都覺得她放蕩不羈，已經到了連她對象究竟是誰都搞不清的地步？沁瀅搖搖頭，又看到沈遠的精辟諷刺：“我永遠都無法理解你的世界觀?！?

巧了，我也無法理解你的世界觀……

恍惚中梁騰走上前來，伸手遞紙，留言那一面刻意地朝下，神神秘秘。沁瀅接過來一看：“你的認真，我看不懂；你的勤奮，我看懂了。——注意身體。”

沁瀅一眼掠過，終于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