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若只初相見
- 雪漫琉歌
- 是鴨梨呀
- 1830字
- 2017-03-18 00:31:54
那一年,我十七歲。
“清華如月,溫潤如玉”是世人對我的評價。
那時的我,是名動天下的“琉璃公子”。我的父親,是權傾朝野的定國侯玉晏。我早逝的母親,是本朝最尊貴的嫡長公主,封號流嘉。我名喚玉清,小字琉璃,是定國侯與公主唯一的孩子。
彼時的我只愛著玄衣、執玉杯,悠然于湖心亭中淺飲小酌、漫筆揮毫,或在舞雩臺上乘興以歌、漫詠而歸。
彼時的我,眉間總點染著淡淡的溫雅繾綣,唇畔終拭不去一抹從容淺笑。
世人皆言“琉璃公子風姿卓然、容華傾城——然,唯輸一人:“妖眸奪魄天下傾”:魔教圣女曲漫歌。哼,本公子不過傾城,你卻敢傾天下——終有一日,本公子要捉了你仔細看看是何模樣……彼時的我,每每不屑地想。
那一日,很快便來臨了……
那一年的冬天,青山白頭、雪滿長安。
我著一襲玄色狐裘擁爐獨坐湖心亭中,手邊是剛沏的云里香,淺碧色的茶葉在清綠的茶湯中悠然打著旋,漫卷舒展著一如曾經在枝頭時的鮮活模樣。
一陣疾風穿亭而過,我下意識地攏緊了裘衣,又急迫地抿了幾口猶自灼燙的茶水,直到一股暖意汩汩滑向心頭,我方愜意地呼出一口氣:“妙哉……好茶!”
于是詩性忽起,微笑地起身、揚頭,正要好生吟哦揮毫一番,卻忽見那漫天恣意飛揚的銀雪中,一抹嫣紅翩然墜落!
視線不自覺穿過眼前這模糊了天地的雪霧,我呆呆地凝望著那墜落的身影,直到他終于跌落在銀光粼粼的湖面……
我猛然回神,飛快地掠至他身前,卻見嫣紅如火已兀自從他身下蔓延開來,仿若開在一望無垠的雪色天地那一朵勾魂奪魄的地獄妖花。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失了鎮靜,手忙腳亂地解下狐裘將他小心裹住、抱起,以最快的速度飛掠進那漫天雪霧……
他是曲漫歌。
那一天,我救了他。
我把曲漫歌帶回家,安置在自己房中。他傷得很重,非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的“醫鬼”杜剩不能治。于是我一邊急召太醫為他穩住傷勢,一邊立馬飛鴿傳書遠在百里外的杜剩。
兩天后,杜剩趕來,接替了太醫。我用重金封太醫之口,使請其對外聲稱是我外出不慎跌傷。而“醫鬼”杜剩,其早年落魄時屢遭奸人陷害,多賴我救其性命,故早已是我的人。
至于我為何要對此事保密,原因很簡單:一個容顏絕麗的男子,一身如火勝血的嫁衣,瀕死之際從天而降——此事必不簡單。
至于我為何要救他?那自然是因為我是兼愛天下、世人景仰的“琉璃公子”。而他,不也是世人之一么……
彼時的我并不知曉,他就是讓我心中掛懷已久、在世人眼中我“唯輸”的一人——“妖眸奪魄天下傾”,魔教圣女曲漫歌。甚至在后來他親口告訴我時,我依舊是不信的:就你這半死不活的模樣?怎么可能!
杜剩來書房找我時,我剛作完一幅畫,是銀光搖曳的湖心獨臥的一支血色殘梅。
聽杜剩說他醒了,我很高興。
“七天,你終于醒了。”我坐在床邊,微笑地替他掖好被角。
“我是曲漫歌。”這是他醒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呵呵。”我不以為然。
“我是曲漫歌。”他盯著我的眼睛重復道,聲音沙啞卻不容置疑。
“就你?一個男人?”我哂笑,滿臉揶揄之色被他盡收眼底。
“‘妖眸奪魄傾天下’,我就是曲漫歌。”他堅定地又重復了一遍。
我不笑了。
“你真的是曲漫歌?”我欺身上前抓住他纖瘦的手腕厲聲質問道。
“是。”他笑了,一臉的嘲諷,又似乎是自嘲,“怎么?怕了?”
“我會怕?”我輕啐道。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我忙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站起身,整了整衣袖,拂去肩上的幾絲亂發,又恢復了唇畔那抹從容淺笑,“略感驚訝而已……”
“你可知我是誰?”我朝他調皮地眨眨眼睛。
想是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微張著蒼白的薄唇愣了愣,忽地竟笑了起來,是那種帶著五分愉悅,五分贊賞的干凈而純粹的笑容:“還請公子賜教。”
“我叫,玉——清——”我笑瞇瞇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慢慢說道。
果然,這次是他微張了嘴,露出驚異的神情。
這個反應,我很滿意。
只是,他的表情里似乎還多了些什么……似是惱怒,又似是怨恨?
“呵呵……”我心道,“怎會?本公子可是他的救命恩人,還費心幫他遮掩身份。他感激我都來不及,哪里還能惱我恨我?定是我想多了!”
于是我越發溫和地對他笑著:“好好養傷,萬事有我。”
說完,我起身準備離開。
站起時,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幼時爹爹哄我睡覺的樣子。于是我又坐回床邊,和藹地為他掖好被子,笑著輕輕地在他身上拍起來,嘴里是幼時爹爹常哼的歌兒:“睡吧,我守著你呢……”
被子下的身體微微一震,接著便見他迅速地閉上了眼睛。
很快,輕微的鼾聲在屋內響起。
我又替仔仔細細替他掖了一遍被角,方才轉身離開。
“睡得真快!方才他定然被本公子感動死了吧……”回書房的路上我滿意地回想著,卻沒能注意到剛才被子下他那緊緊攥著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