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綺聽百里辛他們提過這東西，以前也在書上見過，術(shù)師用它可憑空化水。當(dāng)時不覺得什么，如今親眼目睹卻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若是搶來……”

殷綺沒能繼續(xù)思考下去，右腹的傷口雖小，深度卻有些要命。流出的血染紅了裙擺，帶走了大半的力氣，她手腳發(fā)軟，只好單膝跪到地上。

跪下的同時，她不甘示弱，再次發(fā)起攻擊。附近的碎冰猛然砸向殷廷允，中間一縷細(xì)弱紅光閃過，非常不起眼。

所有的冰塊都被一堵新生成的冰墻攔住，只有那點(diǎn)紅光突破了進(jìn)去。墻體很快裂開，后面卻沒有出現(xiàn)殷綺所希望的畫面。

殷廷允手里攥著只紅色冰針，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只下頜有道淺淺傷痕，略微滲血。

“幾日不見，五妹比以前更厲害了，”他捏碎血針，悠然向前幾步，看都不看腳邊痛苦掙扎的女子，“你是怎么解開的蠱術(shù)？有人相助？告訴我，我就暫時保住你和百里辛的性命，回了家再向大伯求情，他很清楚，你對殷家還是有用處的。”

“是嗎？”殷綺語氣里透著驚喜，手卻不著痕跡地摸向腰間匕首，“空口許諾，我可不太敢信。”

“要么說，要么立時赴死，你沒有別的選擇。”

殷綺瞥了眼東南方向，“那邊戰(zhàn)況激烈，百里辛隨時可能殞命，你怎么保？不得先救他嗎？”

“告訴我解蠱的實情，我立刻帶你去救他，”殷廷允答得又快又堅定，看起來十分真誠，“寄命術(shù)發(fā)作極快，不要再浪費(fèi)時間了。”

殷綺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聲道：“方法是別人告訴我的，他……”

殷廷允很想知道這個人是誰，認(rèn)真聽著，殷綺卻突然一躍而起，手握匕首，直奔他跑來。

兩人之間不過丈把遠(yuǎn)，殷廷允心中驚駭，沒料到殷綺會采取武夫一樣的行動，怔愣中只來得及向后退了兩步。殷綺趁機(jī)突進(jìn)，看準(zhǔn)了距離用力一刺。

飛在空中的東西可以攔住，握在活人手里的卻沒有辦法。大部分術(shù)師都會為此所擾，除了繼續(xù)修煉沒有一點(diǎn)辦法，直到御生術(shù)足夠強(qiáng)大。

殷廷允離那個境界還差得遠(yuǎn)，倉促間只能奮力去抓她的前臂，面對小了三歲的少女心里并沒有多少自信。

自小身體瘦弱，又早早進(jìn)了靈徒館，打架這種事一向都在他的認(rèn)知之外，殷廷修這樣的靈徒才是異類。

不過他還是成功攔住了，一抓住手腕便發(fā)現(xiàn)殷綺的力氣已經(jīng)耗盡，全靠奔跑的沖勢撲來，整個人仍在向前湊。

殷廷允借勢側(cè)身，有些笨拙地將她甩開。殷綺站不穩(wěn)，立刻摔在草地上，這一倒地，竟無法再爬起來。

“你就不知道認(rèn)輸嗎？”殷廷允喘著氣，模樣略顯狼狽，“好好的活路不走，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我就是死也不會向你們低頭！”殷綺很想大聲吼回去，但嘴里發(fā)不出什么聲音，手腳也不能動，只有眼皮還勉強(qiáng)撐著，露出不屈的目光。

殷廷允又抬起了手，沁珠在陽光下閃著藍(lán)色的光澤，耀眼而美麗。

一道黑影突然掠過，擾亂了這份美景。隨著殷廷允的驚呼，第二道和第三道黑影相接而至，逼得他左右閃躲。

那是連射的三支箭，速度很快，準(zhǔn)頭卻不大好。分明是偷襲，竟然只有第二箭中了，其余的全都射空。

射箭人沒有放棄，又連射了三箭，但都被殷廷允成功攔住。

被偷襲的青年一頭冷汗，努力控制著局面。血從他貫穿的右腿里流出來，傷勢雖不致命，但帶來的疼痛實在叫他難以忍受。

殷綺本來有些失望，看到殷廷允慘白的臉色又興奮起來。這種傷對術(shù)師來說不算重，忍一忍仍能正常施術(shù)，殷廷允大概經(jīng)歷得少，膽子也小，他那臉色里有八成是被自己嚇的。

心緒不寧會影響術(shù)法，射箭之人還有取勝的機(jī)會。

可惜這人在她背后的方向，沒法轉(zhuǎn)過去看。會不會是從打斗中沖出來的牧族勇士或百里辛他們？

殷廷允無須如此猜測，他抬頭遠(yuǎn)望，視線定在一處。殷綺暗暗替那人揪心，殷廷允卻神情凝重，好像看見了什么難纏的對手。

高高的冰墻陡然而起，正好將殷綺隔開。殷綺看不見人，但能察覺到殷廷允騎馬往東邊去了。

這就要逃？不管她了？

白衣女子也停止掙扎，連氣息都消失不見。殷廷允逃得匆忙，留了她一命，卻沒忘控蠱殺掉落下的同伴。

“還活著嗎？”

救命恩人過來了，低頭打量著她，神色平和。殷綺看著這人的臉，恍惚中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巫祭大會的高臺上。

“你怎么在這兒？”

楊成苦澀一笑，“說來話長。”

分別不到一日，怎么就說來話長了？

殷綺滿腹疑問地盯著他，楊成只管低頭查看傷口，草草包扎下便跑開了。

那是云影和雀影所在的方向。這么半天沒人過來，想必也是一番苦戰(zhàn)，不分勝負(fù)。

百里辛怎么樣了？殷綺感覺好些便撐起上半身，慢慢靠在一個冰塊上，讓自己正對著遠(yuǎn)處的戰(zhàn)場。

打斗仍在繼續(xù)，冰墻也還是那些，沒有新施術(shù)的痕跡，更沒有人馬朝這邊趕來。

同伴們很頑強(qiáng)，他們都沒有輸。

很快，楊成回來了，背上扛著一個人，是云影。

云影被放下來躺到殷綺身邊，衣服上滿是血跡，但意識還很清醒，弱弱喊了聲“五姑娘”。

“雀影呢？”

楊成悶聲不答，丟下一個水囊，騎著馬又走了。

“雀影死了，”云影低聲應(yīng)道，“幸好師父折返回來，不然我也會死。”

殷綺難過地閉上眼，有些事實雖然早有預(yù)料，但親耳聽到還是會覺得無法接受。那少年比她大不了幾歲，跟過來本該是更好的出路，卻不到半天便送了命。

楊成嘴上不說，心里肯定更難受，他離開是去找殷廷允報仇了吧？

殷綺抬起頭，立刻又否定了這個想法。楊成的路線顯然是直接奔著戰(zhàn)場去的，他已經(jīng)拔出了刀，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