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再次提高聲音:“這些年,他把你們不當人就算了,現在更是想著,要裹挾著你們造反!”
“造反是個什么概念,你們都知道嗎?朝廷那邊已經有了消息了,如果他們真的動手,朝廷大軍立刻就會發來,那可是蒙古人的大軍!當年蒙古人打仗,如果碰上了降而又反的城池,會有什么下場,家里有老人的,都應該聽過吧!”
“他們會屠城!不分男女老幼,不分青紅皂白,統統殺光!”
他沒有等人回答,就直接大吼了出來:“蒙古人在打天下的時候,赤地千里,荒無人煙的事情,也沒有少發生!”
“到時候這死胖子,有人有兵,大不了帶人往海上一躲,就算完事,而你們就只有挨刀子的份!”
“你們要替他背黑鍋嗎?”
人群中隨著李達得話,早已經開始發出竊竊私語,此時又聽見李達的大吼,立時有人跟著吼了起來:“憑什么?”
“他一個人造反,干嘛拖累我們?”
“這鍋我們不背!”
……
在李達這些話中,似乎就連那些刀斧手,也相互看了起來,手中高舉的刀斧,也開始緩緩放下。
隨著人群熱鬧了起來,方大中臉上肥肉猛抖,只見他眼睛一轉,忽然大吼出聲:“李達,你也是漢人,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你還有廉恥,有氣節嗎?”
“蒙古人是異族,他們已經荼毒我漢人江山百年,你知道自己祖宗是誰嗎?你對得起死去的祖宗嗎?”
忽然他也對著人群高呼出聲:“鄉親們!我知道,我當縣令這些年,確實有些對你們不起,但是這也是為了大局,我漢人千年江山,怎可如此淪入異族之手?”
隨著他的話,人群居然微微安靜下來一些。
李達心中頓時一驚,這死胖子,反應真快,居然知道煽動群眾情緒,搞輿論戰!
這下糟了!
方大中繼續大吼,雖然跪在地上,但是聲音一點也不小:“鄉親們,我身為你們的父母官,自然看不得你們受苦,但是……為了家國民族,我知道我要做什么,這些年從你們伸手撥走的錢,我也是用在了光復我漢人土地之上了!”
“前幾日,偽朝特使路過我廬陽縣,帶了一堆民脂民膏,半途遭到土匪搶劫,我想去過野外的人,都有耳聞吧!”
“不才,那正是在下所做!就算是民脂民膏,那也是我漢人的東西,怎容異族拿走?”
人群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又開始面面相覷起來。
李達額頭上開始見汗了,這個局該怎么破?
方大中越說越來勁,居然忽然頂著李達的金刀,要站了起來,李達手中一軟,居然也真的讓他站了起來。
這時候,李達還真不敢手起刀落,就把他做了,如果現在做了他,那話就真說不清楚了。
而且他的一番話,確實也在李達心中,激起了濤天大浪,他也曾是個憤青,對于元朝的異族統治,很是不滿,現在自己這個做法,不是助紂為虐嗎?
“鄉親們……”
方大中還想要再說點什么,可是忽然,只見劉基猛然跳了過來,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塊大石頭,直接就砸在了方大中的嘴上,霎時間就把他后半句話,直接砸了回去。
同時他一轉身,對著周圍人大吼出聲:“鄉親們,我是淮河大營的苦力,我叫劉基,你們的鄉親都認識我!”
說著,他看向了一個苦力營的老人,那老人立刻點頭,提高聲音,對著身后的人大吼出聲:“他是我們一起的,也是苦命人……”
劉基繼續說道:“我在苦力營,呆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經快不成人形了,我不管什么民族大義,也不管什么漢人蒙人,我只知道,是這位……”
說著,他跑到了李達身邊,猛然舉起了他的手,提高聲音:“特使李達救了我們!”
“他也不是蒙古人,他曾經跟我們一樣,都是苦力,若不是他忍辱負重,我們二班,說不準早就死絕了,連帶著……”
說著他又指向了那些苦力營的老人:“連你們的鄉親,也都死光了!”
“我只知道,誰讓我們有活路,誰就是好人,其他事情,與我何干?與你們何干?”
“說實在的,大元統治了上百年,你們有幾個人,是真的被蒙古人折磨死的?”
說著,他猛蹬了一腳方大中:“還不是這些漢人狗官害的!”
“現在居然還要帶著大家造反,明知道打不過,還造反,這就是殺人啊!”
“鄉親們,他們身為大元朝廷的官,想要造反,就是不忠,讓父老鄉親去送死,就是不孝,為官不清廉,魚肉鄉里,就是不仁,連自己外弟都視為走狗,就是不義!”
“我漢人千年禮儀之邦,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配自稱漢人嗎?”
隨著他這句話,所有人眼睛霎時間紅了,雖然這些泥腿子沒什么文化,但是忠孝仁義,這幾個字,早就已經融化在了漢人的血液中,此時聽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本能的就有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憤怒。
“不算!”
“這種人就應該浸豬籠!”
“狗官!”
……
劉基忽然抬起手,立時所有聲音為之一沉,他這次看向了那些刀斧手,聲音柔和下來:“你們是拿錢辦事,我不怪你們,你們忠于上官,這就是忠孝仁義,但是上官走錯了路,你們還要跟著一路走到黑嗎?那是滅九族的罪過,還對不起父老鄉親!”
隨著他的話,刀斧手們再次面面相覷。
這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人群中大叫起來:“大伢子,你還不快過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這個罪名咱家可承受不起,咱家雖然窮,但是也是正經人家!”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只見刀斧手中一人,臉上紅了紅,猶豫了一下,還是丟下了手中的武器,走出人群,鉆到了那些居民之中。
原來這些刀斧手,也是廬陽縣的人,此時廬陽縣的一眾居民打上門來,其中自然會有些親戚鄰居。